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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牢就在行府的西南角,阴森的如同人间炼狱。
“你招不招!你招不招!你招不招!……”
一个赤着上身一脸凶恶的精壮男子握着拇指粗的藤条,一边呵斥一边撒气似的往张宪身上狠狠地抽打着。
张宪被绑在一个大木桩子上,耷拉着头,脸色惨白,气息奄奄,身上皮开肉绽,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痕不断地往外渗血。
“他娘的,又昏过去了。”
周来气恼地将鞭子往桶里一扔,抓起身旁桌子上的水酒就“咕嘟咕嘟”的牛饮起来。
“周来,行不行啊,这都两天了,还问不出一个字来。”书吏打了个哈欠,略带嘲讽地问道:“相公可等着复命呢。”
“他娘的,你说行不行,换了你来挨鞭子,你招不招。”周来感觉很丢份,怼了回去。
书吏咋了咋舌,打了一个冷颤。
妈的,这鞭子看了就有尿裤子的冲动,别说打在自己身上了。
需知鞭子是浸泡过盐水的,身上的皮肉一破,盐水侵蚀的疼痛更甚百倍,即使是铜皮铁骨,这么两天折腾下来都要废了。
可张宪不知受了多少罪,昏了多少次,愣是一个字也没招,甚至连叫都没叫一声。
真硬啊。
书吏心里对张宪也是佩服的很。
换了别人,只要刑具往前一丢,十有八九没动手就招供了;就算有几个嘴巴硬的,只要上了点手段,哪个不是予取予求?
不是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怎么独独在张宪身上就不好使了。
周来像败下阵来的公鸡,他这样的刑名老手从来没碰到过这样难啃的骨头,他将手中的海碗往桌上一扔,叫道:“索子,先把人弄醒。”
“好嘞。”
索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拿起葫芦瓢在大木桶里舀了一大瓢水,劈头盖脸地就向张宪泼去。
水是深井水,冰凉的很,张宪被水一浇还真有了反应,悠悠地醒了过来。
“啪。”索子嫌劲道不够,又给张宪浇了一瓢。
“张统制,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吧,免得再遭这个罪,连我看着都疼。”
书吏“耐心”地做起了张宪的思想工作,“人都是血肉之躯,我们还有好多手段没使呢,到时候就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咳咳……”张宪刚想开口说话,嘴巴里的血水引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全身每一寸皮肉都在痛苦的颤抖。
“哈…哈…咳咳,”张宪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书吏,骂道:“你,你告诉张俊,有种…他就杀了我,他这个裤裆里没蛋的直娘贼,咳……,想我害相公,门都没有……。”
书吏被张宪盯得心里发毛,觉得脸上挂不住,便阴恻恻地叫道:“我看你嘴硬到何时。周来,再给我们张大将军上点手段。”
“嘿嘿,好嘞。”周来狞笑了几声,对索子说道:“索子,把那几根签儿取来。”
书吏一听,双手下意识的一缩一攥拳,身上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
这样的酷刑真是人想出来的?
这人要恶起来,比魔鬼还可怕。
不多时,索子取来了一个牛革卷包递给了周来。
周来将卷包放在桌子上摊开,里面一字排开十数支乌黑锃亮似金似铁的细签,约莫有四寸长,扁扁的有小半指宽,一头尖细如匕。
周来拿起一根黑签,在张宪眼前晃了晃,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样说道:“这签儿是用几十年老竹的根节做的,坚如铁石,你看它的颜色乌黑锃亮,啧啧啧,那是无数鲜血精华养起来的宝贝。都说十指连心,这竹签儿一根一根从指甲盖见钎进去,那滋味,嘿嘿,可不是其他能比的,张统制要不要试试啊。”
“张宪,我劝你还是招了吧,免得再受这地狱之苦。”书吏趁机劝说道:“只要你招供,一切都可干休。”
“哈…哈……,你们有什么本事…就尽管使出来吧。”张宪恨恨地吐了一口血痰,“我倒是想尝尝这味道,来啊!我要是皱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呸,你们这些软蛋,哈哈哈……”
“他娘的!死到临头还嘴硬,今日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周来面色狰狞,一只手攥着一根竹签,另一只手抓住了张宪左手的中指,乌黑锃亮的竹签在指甲盖下狠狠地钎了进去。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久久回荡……。
……
“张宪招供了吗?”
“回禀相公,那厮嘴巴硬的很,到现在都没招。”
书吏一脸忐忑地站在那里,生怕张俊怪罪他办事不力。
“哼。”张俊不满地冷哼一声,呵斥道:“三木之下予取予求,你们不会动大刑吗。”
书吏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回禀道:“相公,这几日不断拷问,能用的大刑都用上了,那厮不知昏死了几回,可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咱们也没得办法啊。”
“我就不信,张宪还能是铜浇铁铸的不成,连张嘴的撬不开,要你们何用。”张俊训斥道:“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的嘴给我撬开。”
“相公,”书吏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张俊,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几日连用大刑,人犯已、已经奄奄一息,卑职怕再用刑,人犯要撑不下去了。”
“什么?”张俊听了一惊,急忙问道:“张宪快不行了?”
“嗯…嗯。”
“你们这群饭桶。”张俊骂道:“张宪要是死了,你们也别活了!”
原本张俊以为张宪迟迟不招供是用刑不够,没想到张宪都快被拷掠没命了。
张宪现在可万万死不得,正主都还没拉下水呢。
书吏心里犯难了,这边怕张宪被打死,那边又要整口供,难道要跪下来求人犯?
“张宪不招供,可还有什么其他法子?”张俊问道,“无论如何,这供状一定要拿到。”
“相公,小的有个主意。”书吏是审讯老手,罗织罪名胡编乱造屈打成招的龌龊事可没少干。
“快说!”
“既然人犯不说,拿就咱们自己写,写好了供状只要借人犯的手指头一用即可。”
“这行吗?”
“相公放心。”
“好吧,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供状是非要不可,虽然编造的供状经不起推敲,但好歹也是白纸黑字的供状,况且上面还有张宪的指头印不是。
……
“陛下,这是鄂州前军副统制王俊的告首状。这是鄂州背嵬军同统制傅选的证词。这是张宪的供状。”张俊恭恭敬敬地把一叠状纸呈到了赵构的案头。
赵构接过供状,一脸严肃地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冷,赵构足足看了一刻钟,才问道:“此事可已查实?”
“陛下,”张俊躬身禀告道:“张宪已经招供。”
这是张俊说话的巧妙处,他不回答是否已查实,只说张宪已招供,既然张宪招供,那就等于已坐实。
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都清楚的很,这桩费心炮制的案子最大的硬伤就是密信,没有这个最关键的物证,仅凭王俊几个人的一番说词,饶是你说破大天,也不能让人信服。
秦桧等人不是没想过搞假密信,但又怕会画蛇添足适得其反,毕竟假的就是假的,虽然验不了指纹,但是查验笔迹却是可以的。
与其造假,还不如说没有,至少说没有不代表真的没有。
看来案子也只能办到这一步了。
赵构叹了一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朕对他父子不薄,没想到他们却做出这般恶事。”
“陛下息怒。”秦桧连忙劝慰道:“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张宪现在押在何处?”
“在大理寺。”
“那岳云呢?”
“请陛下圣裁。”
张宪被张俊从镇江押送至大理寺,现在关在死牢里,但因为干系重大,岳云、岳飞都还没有锁拿,就等着赵构的决定。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乃千古不易之理,这事你们去办吧,无论谁犯了国法,都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臣遵旨。”
“还有,即刻下旨,宣押岳飞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