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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赵构奏报了金兀术的密信,心怀忧虑的王伦接到的却是让他即刻前往金国议事的旨意。
王伦对朝政是彻底失望了。
赵构一意媾和,无异于饮鸩止渴,他的忠言和警告谁还会听?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舍出这条老命,尽臣子的最后本分。
渡过黄河回头望,王伦感到一阵悲凉,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出使。
假如金人真的背盟南下,他很可能就要永远留在北方。
七月初十,王伦一行到了中山府。
一到中山府,王伦就感觉气氛不对劲,街面上有点过分冷清,百姓的脸上都带着惶恐忧惧。
王伦一行一到驿馆就被扣在了那里,失去了行动自由。
金人态度的转变让王伦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估计自己的担心很快就要变成事实。
……
挞懒因为辈分高,且在大金立国中立有大功,金熙宗才网开一面饶了他一命,贬往行台。
挞懒觉得自己堂堂穆宗嫡子,居然要和杜充这些降奴为伍,是对他的莫大侮辱,因此不仅不感不杀之恩,而且对金熙宗更加怨恨。
挞懒觉得自己资格老辈分高,又为金国的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金熙宗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所以他到了燕京,更加骄肆不法,又与在燕京的翼王鹘懒(金太宗吴乞买第九子)凑在一起,准备搞事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墙倒众人推。
挞懒在燕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很快,告密信又飞到了金熙宗的案头。
再仁慈的帝王在皇权这个问题上都是吃人的猛虎,别说是同族长辈、兄弟手足,就是亲爹亲妈都可以咬上几口。
金熙宗原谅了挞懒一次,并不意味着挞懒可以肆无忌惮地再去摸老虎的屁股而又能获得原谅。
既然挞懒这么想死,那就成全你!
……
“砰砰砰!”
“开门,快开门!”伴随着急促的敲门,门外响起焦急地叫声。
“你是什么人?”
“我从上京来,鲁王可在?十万火急!”
侍卫一听是上京来的,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领着来人进了府里。
挞懒正和翼王鹘懒、万户都统活离胡土和两个儿子斡带、乌达补在饮酒。
“鲁王!”还未等侍卫通报,上京来人就大声喊了起来。
“帖都!”老部下帖都的到来让挞懒大吃了一惊,他蹭地从座位跳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鲁王,快走!陛下要杀你们!”
“什么!”
挞懒如遭雷击,一屁股跌坐在了交椅上,懦懦地问道:“帖都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王,有人在陛下那里告发你和翼王谋反,兀术元帅正领兵往燕京赶来,没时间了,快走!”
“叔叔,现在怎么办?”
鹘懒被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吓了个半死。
“还能怎么办,先保住性命要紧,”挞懒喊道:“走,马上走!”
“可是往哪里走?”
“现在只能去祁州了,祁州元帅府还有不少人马,去祁州整顿军马,再与兀术周旋。”
“好,好,去祁州。”
鹘懒已是六神无主,恨不得马上飞到祁州。
有如惊弓之鸟的挞懒和鹘懒等人连夜逃离了燕京,也得亏他们跑得快。
第二天,天还刚蒙蒙亮,金兀术就领着人马杀到燕京,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元帅,怎么办?继续追吗?”
金兀术沉思了一会儿,对达勒达说道:“传令下去,今日在燕京休整一天,将士们没日没夜赶路也累了。”
“可挞懒他们昨晚就出城了,咱们要在这耽搁一天,还能追得上吗。”
达勒达也觉得该歇歇,但他又怕不继续追,挞懒他们跑没影。
“哼,”金兀术阴笑了一声,鄙夷地说道:“挞懒就像只老弱的鹰,又断了翅膀,他还能飞到哪里去。逃到祁州无非就想在祁州再翻起点风浪来。可惜啊,他现在是掉毛的凤凰,谁还傻到肯替他去卖命。让将士好好休息吧,反正继续追,也没办法在到祁州前追上他们,咱们不用急,就让这个老东西多活几天。”
……
屈指算来,王伦和蓝公佐被扣在驿馆已经十一天了,金人看管的严,王伦他们与外面隔绝了消息。
“站住!你是什么人?”
“我乃兀术大元帅帐下参军,奉命前来见宋国使臣。”袁宝忠将手里的令牌递了过去,“开门。”
守门的士兵细细查验了一番,见没什么问题,这才让袁宝忠进去。
“宝忠?你怎么来啦。”
见到袁宝忠,王伦非常的意外,上次金兀术给金熙宗密信的事情,就是袁宝忠冒着生命危险传递的消息。
“王大人,上京出事了。蒲鲁虎、讹鲁观等人阴谋造反已伏诛,兀术领兵追杀挞懒,昨日已回到祁州,现在挞懒等人都已被兀术捉住,你们可要做好打算。此地我不能久留,先告辞了。”
说完,不敢久留的袁宝忠施了一礼,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驿馆。
“大人,现在怎么办?”
金国朝堂变天,蓝公佐急得脸都有些青了。
王伦也没想到变数来得这么快、这么急,前脚刚提醒赵构要早作准备,这才一个来月,金国内部就经历了这么一场大清洗,主和派被杀得一干二净,那议和还能和得下去?
“公佐,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告知陛下。”
王伦忧虑地两道眉毛都拧在了一起,“金国这么大的变乱,议和是不成了,指不定哪天金人就要南下,一定要让陛下早做准备。”
“可是我们连这驿馆都出不去,怎么告知陛下。”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失踪了十几天的接伴官带着一群凶神一样的士兵出现了。
“二位使臣,接都元帅之命,请二位使臣到祁州元帅府相见。”
接伴官的语气很生硬,不容有任何商量,要王伦、蓝公佐等所有人即刻起行。
临行前,还把使团的人细细地数了两遍,确认无所脱漏后,才将王伦等人如同囚犯一样押解着往祁州而去。
祁州在中山府东南六十里。
王伦一行到达祁州已是入夜。
一路上王伦思绪万千,也想过让随从找机会开溜,但金人的看守实在太严,一直把他们押到了元帅府。
金兀术已好整以暇地在等着他们,看到一脸苦瓜相的王伦,金兀术像是猫戏老鼠般地问道:“王使臣,一路劳顿,别来无恙啊。”
“蒙元帅记挂,老朽惶恐。”
“哼哼,”金兀术冷笑道:“不知王使臣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啊。”
“奉陛下之命前来上国,奉迎梓宫和太后。”
“奉迎梓宫和太后?呵呵,不知是谁许你梓宫和太后。”
“元帅,金宋两国议和已成,上国许还河南地及梓宫太母,这都是国书中已然议定,前者老朽在汴京与元帅如约交割土地,元帅莫非忘了。”
王伦也豁出去了,一句话把金兀术给顶了回去。
“哼。”金兀术阴狠狠地盯着王伦,冷笑道:“我可没答应你们归还故地和梓宫太母,谁许的你们向谁要去,这亏本的买卖我是不做。”
谁许的,向谁要。
呵,许的人现在一个在土里,另外一个在牢里。
你让哥怎么去要?
王伦和蓝公佐一班人又被扣在驿馆关了十来天,正当百无聊赖的时候,金兀术差人来请他们。
王伦和蓝公佐不知道金兀术葫芦里卖什么药,反正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既来之则安之。
二人跟着接应官弯弯绕绕居然到了校场。
只见校场上刀枪林立六军整肃,金兀术身着黄金铠,端坐在点将台上。
点将台下齐刷刷一字排开跪了五个人犯,每个人犯后面都有两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刀斧手。
金兀术见王伦蓝公佐两人带到,破天荒地朝二人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过去。
王伦无奈,只得和蓝公佐一起到了点将台前。
“参见元帅。不知元帅召见,有何见教?”
“哈哈,我怕二位使臣久居驿馆太闷,今日请二位出来散散心透透气,顺便看场好戏。”
王伦不答话,他知道金兀术嘴里说的好戏是什么,底下跪着的五个人应该就是主角吧。
果然,金兀术朝着点将台下跪着的人狞笑了几声,用夜枭般的声音问道:“挞懒叔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挞懒?!
吃惊的王伦朝前望去,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才认清跪在中间那个须发斑白蓬头垢面的老头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鲁王挞懒。
“哈哈哈……”
挞懒大笑道:“兀术,要杀就来个痛快吧。哈哈哈,我死以后迟早也要轮到你的,我在地下等你,哈哈哈哈哈……。”
妈的,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
金兀术被挞懒嘲弄的大笑搞得怒火中烧,朝着底下大喝一声:“杀!”
“噗!”
几颗头颅相继飞上了天。
王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突然觉得大宋朝很可悲,面对恶魔一样的敌人,却幻想着自己的屈服能换来怜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