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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忙、”大娘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安宁不忍心见她如此痛苦,她的时日无多。
“大娘,您的病不乐观。若是您同意,我去城里帮您把儿女传回来可好?”王大娘也知道自己经到了油灯枯竭之时。
她默默的流泪,可干瘪的眼角连泪水都不能挤出丝毫。安宁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手指的抖动,明白了她的意思。
“王大娘,您一定要坚持住。明日我去城里给您找人,后日他们就能回来。”安宁离开村北,面带愁容。
除了王大娘,她另外又去了三家。大多数是老人得病,而且都是病入膏肓。
没想到她第一次独自出诊却都是给老人诊治。
“安姑娘,你年纪轻轻就接替柳大夫。会不会很辛苦啊?”
“余大娘,我娘亲只是最近身子不便,等她好了还是会出来的,我只是暂时代替而已。”
“原来如此。不过,像安姑娘这样确实是难能可贵,少见的很。”
“余大娘谬赞了!”安宁这一天被夸了不少,她有些无奈。走到村口遇见了正牵牛回家的安朗。他们已经好些时候不见,安朗异常兴奋,扔下手里的绳子就冲着安宁小跑过来。
“阿朗哥!”安宁见到他也有些欢喜,他们儿时算是蛮好的玩伴。
“小宁!我终于见着你了。你最近都去哪了?”见他额头冒汗,安宁笑道:“前阵子去书院了。阿朗哥,你学会放牛啦?”安宁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老黄牛。
安朗略显腼腆的点点头,说道:“能不学会吗?天天个不是看书就是放牛。我爹的病全靠您娘偷偷给的药治好了。这不,才好一点,就被我娘使唤去下地。我见着他辛苦,就帮衬着做点事情。”
见他一脸忠厚老实,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安宁眯眯眼:“阿朗哥,你可要注意身体。一个要做秀才的人哪能干这些粗活!不过,作为子女理当孝敬父母,你做的没错。”被安宁夸赞,安朗笑得更加开怀。
“小宁!再过些天我就满十七了。”安朗说这话时面色潮红,眼神更是小心翼翼地偷瞄安宁。
她洁白的脸颊,飞扬的眉梢,明明是英子十足的女子,却有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目。似能侧透人心,饶是从小一起长大,他也不敢对她有任何的逾越。
但心悦她的心思从来都有。
“哦!阿朗哥生辰快到了?”安朗腼腆地“嗯”了一声,就抿着唇等安宁的下文。
眼底是殷殷的期盼。
“嗯、那我要准备礼物送给阿朗哥咯。”她原比他小一岁。上次自己生辰安朗也送了礼物,礼尚往来,她也应该送才是。
就在他们有说有笑的时候,安朗的娘远远见着他们,就撩起裙摆大步而来。
她的面色不好看,本身就肥嘟嘟地,加上性子毛躁,说话做事从来不给人留面子。之前因为她是村长媳妇,大家表面还是会忍让她几分。
就算有不痛快也是在背后讲讲,这次村子被毁,都是安磊出面找官府,还花钱雇人来修造村子。尽心尽力不说,还连带免费给人治病。
民村觉得过意不去,又觉得遇到大事,村长躲着不出面,众人气恼之余就纷纷商议,把安磊推举为村长。
本来安磊是不想当的,可按不住全村民的要求和道谢。他不得已接受了村长之位。自那以后,这个原村长媳妇就开始每天骂骂咧咧。有几次还差点跟人打架。
柳氏遇见几次也被她冷嘲热讽了不少。亏得柳氏是个好性子的人,不跟她一般见识。
安宁去了出院自然也不知那些个腌臜事。柳氏和安磊都是嘴巴紧的,没有在安宁面前说过一句。
“呦!我道是谁家姑娘这么不知羞。光天化日,一脸狐狸精的盯着我家阿朗看,原来是安家女儿。哼!还真是不要脸的一家人。有其母必有其女!”安宁原本含笑的脸顿时失去温和,一双晶亮的眸子瞪着安朗母亲。
“娘,您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和小宁、只是遇见聊几句罢了。您怎能说的如此不堪啊!”
安朗也是被震惊到了。
她娘的性子是不好,却还不到如此出口伤人不可理喻的地步。
安朗心急的去看安宁,见她脸色不好,眼神也透着灼灼之光。
他心口莫名跳动了一下,急忙挡在她们中间做和事佬。
“阿朗!你以后可是要做秀才的。怎么能跟一个整日只知道抛头露面不成体统的女子来往呢?赶紧跟我回去。”
“娘!我不回去。你要向安宁道谢。”安朗为难地都要吐血了,偏偏他娘是个荤素不进的。眼看安宁的小脸越来越黑,安朗心道:这下完了!
“阿朗哥,你还是听你娘的话回家去吧。我还有病人先走一步。”安宁深吸几口气忍耐地转身。可她已经这么退让了,安朗娘却还不依不饶。
“今儿个就这么算了。下次若在让我瞧见,看我怎么收拾你!”妇人威胁的语气说的咬牙切齿,眼看有人围观,安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安宁也懒得跟她计较,她了解安朗。他是个孝子,她小时候没少挨他的嫌弃。
照理说,安宁这么美丽动人的姑娘,轮谁家不喜欢。她爹娘又是能干的,独生女嫁人嫁妆一定不会少。
有人不明白,这村长媳妇怎么就不开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朗的眼里都是安宁。可惜喽!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女人之间的嫉妒心作祟罢了。
安宁未免安朗难做人,她就不再理会他娘。径自转身离去,也全然不理会身后安朗欲哭无泪的眼神。她知道安朗对她有意,但她一直都把他当哥哥看。
再说,有他那个娘在,他们估计连朋友都难做。
“山水情、花开咯!我家住在新家村呦、满山曼谷是青草哟嘿呦!嘿呦!”清脆的歌声在田野中飘荡。
在道路那头有人遥遥而望。一身儒雅,面容如玉。宁晨远没想到安宁的歌声这么动听,宛若黄莺出谷。
“安宁姑娘!”安宁惊讶,对面居然是宁晨远!
“宁公子。你怎么来了?”见她背着药箱略显吃力的越过田埂小径,宁晨远自然地弯腰伸出手掌。安宁也没有扭捏,直接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微微使力,安宁一个大步就来到他跟前。一高一矮地站着面面相觑。
一时间竟然出了神!四目相对的他们忘了周围的一切,宁静的山谷,朴素的村庄。直到有飞鸟掠过,发出几声尖锐的鸣叫。
安宁眨眨眼回过神来,越过宁晨远往上游走。宁晨远回神一笑,紧跟其后。
“今日来是拜访新村。”宁晨远的话自然是借口。安宁心知肚明,也不想拆穿他。心底还是希望见到他的。
“书院繁忙,公子不必挂心。一切皆安!”
宁晨远跟她上了坡,跨步在她身侧垂首看她,白皙的脖颈上因为汗水有几缕发丝黏住。秀丽的下巴随着嘴唇说话一张一合而凸出骨感。宁晨远忽觉心头一颤,胸腔内似有一股热流往上冲,令他口干舌燥。
不敢在看她,调转目光,看向别处。
安宁见他不吭声便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一起回到新家村,刚想进家门,安宁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上与她隔开三步远的宁晨远,说道:“宁公子,你何时回家?”宁晨远不明所以。
安宁又笑道:“是这样的,我想进城一趟。只是对于城中地形不甚熟悉。可否请公子帮忙?”原来如此。
宁晨远岂会错失机会。立马点头道:“自然可以。何时启程?”安宁略一思忖笑道:“马上!”原本她跟王大娘说明天,可她不确定大娘还能撑多久!
“娘亲、我回来了。”
“宁儿!王大娘如何?”柳氏也很关心王大娘,前几次去她都不是很好。
“娘亲,王大娘唯恐时日不多。”
“是吧!哎!”柳氏轻皱眉头,靠着床沿坐起来。
“娘亲,王大娘太可怜了。有儿有女却没有人尽孝。”
“宁儿,你不知道缘由,莫要随意乱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可王大娘都这样的,就算有大的恩怨在人油尽灯枯时也该化解了。”
“谁说不是呢?人活一辈子就是太较真。”
“娘亲,女儿想进城一趟!”柳氏惊讶的看她,安宁就把在王大娘说的话说了一遍。柳氏皱眉深思了一会。
“也罢!之前不是没人去送过信,可也不知道怎么的。送信的说没见着他们,既然你自告奋勇允诺了王大娘。那你就去一趟,碰碰运气。若是见不着人那就算了。”
“嗯,女儿知道。那我这就出门。”
“哎!这么着急做什么?明日再去啊。”
“娘亲,您知道宁公子吧?他今日来拜访新村了。就在门外!女儿想乘他的马车,这样路上安全些。也免了脚程。”
“宁公子来了?那你怎么不请人进屋啊?”
“娘亲,人家是有礼之人。家中没有男子在他固然不会进屋啊。您放心,女儿一定早去早回。晚膳就不必等我回来。”话音落,不等柳氏再说什么,安宁就一溜烟地跑出屋子。
“宁儿!你要早些回来啊!”屋里是柳氏的迫切之声,屋外,宁晨远见安宁毫无拘谨地奔向他。心口一滞,下意识地展开手臂,安宁近在眼前,微笑的脸庞如三月的桃花。
“宁公子,我们走吧。”安宁自然地拉住他伸出来的手臂,宁晨远被她用力一拉,身形晃荡了一下,等他再次回神,人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看着眼前的安宁,他竟然心生荡漾。马车摇摆了几下后,缓缓地出了村口。
来到大路上,安宁才笑道:“劳烦宁公子。”宁晨远求之不得。
“哪里,只要是安宁要去的地方,晨远自然奉陪。”他很庆幸自己今天心血来潮的来到此地。能与她近距离的单独相处,那是他的梦。
若是被人知道,他堂堂临安城首富之家的公子,第一才子宁晨远,竟然会为了一个农庄女子频频出入山野。还不辞辛劳与之来回,估计不会有人相信吧。
他宁晨远看中的女子就是安宁。无论她是何身份,他都要她。
宁兮婉离去前,问他:“哥哥,你当真喜欢安宁姑娘吗?非她不娶?”
“当真,自然。”
“那娘亲那关怕是不好过!”宁兮婉的意思是安宁会受苦。
“娘亲不是迫不及待要儿媳吗?再说安宁是个好姑娘。娘亲不会因为家事而阻扰的。”
“哥哥当真这么认为?”
“婉儿,你来不就是为了查探吗?现在你也看见她了。并且还结交成了好友。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婉儿回去自然知道怎么说。只是婉儿怕安姐姐不愿意。”宁兮婉的话没有多做解释,宁晨远也未曾沉思。
他觉得安宁对他亦是有情。两情相悦的婚配哪怕在大阻扰他都会一一化解。
只要安宁心中有他,他就会为她阻挡一切外在压力。
“安宁姑娘,你进城是为了何事?”宁晨远打破沉默问道。
“我进城是为了找人。”
“找人?需要我帮忙尽管吩咐。”
安宁想了想,宁晨远是临安城的大户,若是一般人他不一定知道。可他毕竟比她熟悉,于是安宁还是想请他帮忙!
“不瞒公子,我进城是为了——”马车内,安宁将缘由娓娓道来。马车外,日头渐斜,云层密集,风向突变;
马车到达临安城城门口时。天空竟然飘起雨丝。
“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前一刻明明还艳阳高照,这会竟然下起雨来。莫不是有冤情?”
“天有不测风云!这不是很正常嘛,快别叨叨了,赶紧找地方躲雨。”城门口来往人群纷纷狼狈地四处寻找落脚点。
安宁在马车里,见外面的雨花,叹道:“下雨了,可真是天公不作美!”宁晨远却浅浅而笑。
“安宁姑娘,既然如此,要不然我们先去找家酒楼用些膳食吧?一来,等雨停,二来,也可向旁人打听一二。”
“如此甚好。”安宁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