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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大院里有棵高大的榆树,枝繁叶茂,树身粗壮,要三四个人才能和抱过来。
树下停着一辆天蓝色轿车,从车身标记可以看出,是一辆出租车。
此时,车旁站着一个三十多岁、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女人,她身体在不停的打抖,正和她对面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健壮的黑红脸膛男人说着话。
王宇边走边和他招呼:“潘哥,你们多会儿回来的?”
黑红脸的那人向王宇挥了挥手说:“中午下的车,家里吃了口饭,来队里看看,正好碰上了。”
他指了指面前的女子:“这女人硬气了,不过差点儿让要了命。”
潘哥是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潘建军,他刚刚出差回来。
王宇看了看这个女人,她黄色披肩卷发,姣好的面容,就是妆画得有点浓,现在头发散乱着。
丰满的身材,上身穿一件米黄色半袖低领线衣,领口开的有点低,露出了肌肤。
下身是一条白蓝色短牛仔裙,双腿修长,套着肉色的丝袜。
脚上穿着褐色半筒平底靴,整体看去,透着成熟女人的风韵。
现在,她的形象不太好了,脸上有泪痕,把棕色的眼影弄花了,嘴上的唇膏,有一些粘在了脸颊和下巴上,破坏了精心修饰过的脸庞。
她的右手上裹了几层卫生纸,纸上渗出斑斑血迹,胸前的衣襟和裙子上,也有血迹滴落在上面,已经干结住了。
王宇关切地问她:“怎么回事?”
女子嘴唇哆嗦着说:“有个小崽子抢了我的传呼、项链、耳环、戒指,还有四百多快钱。”
咬了咬牙,她接着说:“东西没就没了,小崽子还想对我...,让我把刀给抢了过来,小崽子吓跑了。”
王宇露出佩服的神情,接着问她:“你真硬气了,在哪儿让抢的,刀了?”
女子说:“刀在车里副座上,小崽子长得人模狗样的,从火车站打的车,说是去要账,他给指的路,去了吉祥桥南面的一个院子外头,刚停车就用刀把我逼住啦……”
王天等不及她说完了,“吉祥桥”三个字让他心里炸了毛,他问潘建军:“看见小崔没有?”
潘建军说:“让他叫值班的法医去了。”
王宇往法医室看了看,唐晓棠、崔海和穿着白大褂的法医陈丽,正从里面出来往这边跑。
王宇说道:“陈儿,先看下她的伤,晓棠上车;潘哥,你回去给赵局、马队打电话,和他们说,命案有情况,小崔,去把车闹着。”
说完,走到正在给女子查看右手伤情的陈丽旁边:“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陈丽正在用纱布给女子的手包扎,说道:“不太重,不过必须得上医院去。”
王宇想了一下,对女子说:“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我们的人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带我们去趟现场,然后我们送你去医院?”
女子咬着牙说:“没事儿,我可以先领你们去。”
这会儿潘建军已经进了楼,崔海把吉普车也开了过来。
等陈丽给女子包扎好,王天让女子上了车,他边上车边对陈丽说:“你等人来了,把车里车外弄了,仔细一点啊。”
陈丽说:“放心,连个纸片儿也漏不了。”
王宇一关车门,吉普车冲出了刑警队大院。
傍晚六点半多,重案队的吉普车回了大院,王宇、崔海和唐晓棠下了车,兴冲冲地往马志的办公室走。
迎头碰上闫福俊,他拉了一把王宇,低声说道:“赵局在马队那儿,小心伺候。”
王宇故作潇洒地一挥手:“晓得啦,我正要找他讲话,”和闫福俊错身而过,进了马志的办公室。
赵副局长坐在办公桌后面,面色沉稳的吸着烟,马志和潘建军坐在床上,各自翻看着手里的一叠材料。
赵国峰看见王宇他们几个进来了,随手给他扔过去一根烟:“脸怎么红了?”
王宇接住烟一拱手:“赵局,那厮留下了联络图。”
马志和潘建军腾楞一下站了起来,瞪眼看向了王宇。
赵国峰往正一坐:“把图呈上来看看。”
王宇把手里拿着的黑色手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锁,从里面抽出两张信纸,递给了赵局。
赵国峰接过信纸展开,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看了起来。
信纸上用蓝色圆珠笔写着:
志远,你的信收到了。谢谢你心里对我的赞扬,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个山里的孩子,我俩家里的差距太大了,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对不起。
我们都还小,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会再见你。
你也多抽时间看看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们共同学习。
你要是让我觉得你有变化了,有进步了,我可以考虑你提出的要求。
对现在的你,我很失望,你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好了,我的话可能对你有些不客气,因为我说不了谎,一直如此。
最后祝你进步,此致!
信的末尾,署名“俊梅”。
信纸的抬头上,印有“柳川县制锁厂办公用笺”的字样。
赵国峰把目光从信纸上移开,看向王宇:“这是什么情况?”伸手把信纸递给了马志。
王宇拉了把椅子坐到赵国峰对面,汇报了掌握的情况。
四月十九日,也就是今天下午两点五十五分,“航空出租车公司”女司机卢荏嘉来队报案,被一名男青年持刀抢劫人民币四百余元、汉字传呼机一部、金戒指一枚、金项链一条、金耳环一副。
据卢荏嘉反映,犯罪嫌疑人是一名年龄十八至二十五岁左右的男青年,身高一米七二左右,眉清目秀,身材较瘦,皮肤较白,留长发向左偏分,口音是平城市附近郊区一带的。
嫌疑人身穿白色衬衣,蓝色西服,蓝色裤子,没有系领带,鞋没有看清。
下午两点左右,卢荏嘉在平城火车站附近拉上了嫌疑人,他坐在副驾驶座上。
嫌疑人对卢荏嘉说去要账,拿出一张一百元面额的人民币给了卢荏嘉,和她说也许要去两三个地方,最后一块儿算车费。
王天指了一下桌上的黑色手包:“这个包是嫌疑人上车时就拿着的,放在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
卢荏嘉讲,行车路线是嫌疑人给指的路,由火车站向南行至解放路与花信大街交汇路口,向东沿花信大街行至吉祥桥,过了桥让她往南拐。
当时卢荏嘉看路况不好,不想往土路上走,在路边停下了车。
嫌疑人指着远处东南方向的一处院子,告诉她那里是个养鸡场,他是给他们供饲料的,半年多没结账了,现在去要账。
走上过去还有一段,让她拉着过去,要上钱可以多给她付点车钱。
利益唆使下,卢荏嘉开车拉着嫌疑人下了公路,沿着向南的土路把车开到了那处院落附近。
她顾着停车,刚灭了火儿,就被嫌疑人用刀比在了脖子上,把车钥匙拔走了。
嫌疑人很冷静,对她说这里没人经过,想跑就弄死她。
她求嫌疑人别杀她,想要什么都给他,嫌疑人让她把传呼机、戒指、项链、耳环和身上的钱都给他,她都照做了。
嫌疑人把钱物装进西服口袋里后,对她进行了猥亵,她也不敢反抗。
后来嫌疑人要和她“那样”,她不同意,求他放她走,嫌疑人发了火,用刀比划着要捅她。
她没办法,和嫌疑人说,车里地方太小,嫌疑人说不碍事,让她下车去后座,到后座上去。
卢荏嘉趁机从车上下来,撒腿就往花信大街方向跑,嫌疑人拿着刀在后面追她,追上她后揪住她的头发往车上拉。
她也急了,用手推搡嫌疑人,无意中右手握住了刀身。
她攥住刀身不放,嫌疑人和她争夺,争抢之中,刀身和刀把分离,刀身握在卢荏嘉手里,嫌疑人手里就剩个木头把了。
卢荏嘉豁了命,用攥在手里刀身的刀尖捅刺嫌疑人,嫌疑人躲避开往出租车跟前跑,卢荏嘉追着他用刀尖刺他,没有刺中。
嫌疑人跑到出租车跟前,从驾驶室里拿上手包往南跑了。
跑的过程中摔了一跤,卢荏嘉没有力气去追,等他跑的看不见了,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备用钥匙,开上车直接来了市局。
刚才卢荏嘉带着他们去了现场,这次的现场,距离“6.17命案”的现场不足四百米,在“6.17命案”现场的东面。
按卢荏嘉所指,在嫌疑人向南逃跑的的路上,找到了这个黑色皮质手包,在手包的夹层里发现了这封信。
此外,手包里填塞的全是干净的卫生纸,估计嫌疑人是为了让别人看着手包鼓鼓囊囊,显示里面有值钱的东西,故意这么做的。
赵国峰听完,问王宇:“法医回来了吗?”
王宇说:“他们后到的,我们先送卢荏嘉去医院了,小崔上楼看去了,看这意思是没回来呢。”
赵国峰说道:“卢荏嘉这个女子真是硬气呀,不过也真是运气好,她的伤怎么样?”
王宇回答:“医院说没伤到筋和骨头,手的功能不会有大的影响。”
潘建军庆幸的说:“真得感谢生产刀的厂家,质量不过硬,要不然就出大事儿了。”
马志附和说:“不幸中的万幸,这女子真是命大。”
赵国峰点了根烟站起来说:“等法医那边完事了,上楼碰一碰,家里的人都去。”
出了办公室的门又转了回来,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放在办公桌上:“老规矩,让晓棠和小崔拿上大铝锅,去端砂锅饺子,算算人头买够了。”
王宇抓起钱往外就走,赵国峰喊了一声:“给我留一份儿,别他ND的都给吃完了。”
晚上九点半,刑警大队的会议室里,马志在总结汇报情况。
主持会议的是赵国峰副局长,参加会议的有刑警大队长马志、教导员范文山、副大队长潘建军、市局吴法医和重案队的王宇、崔海、唐晓棠。
马志讲到,现在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致命伤就是左胸下的一刀,贯通了左右心室,引发心包填塞,导致急性出血性休克死亡。
据了解,死者生前随身携带的传呼机、金戒指、银质项链、女式手表、人民币三百余元等财物都没有了。
初步可以断定是被嫌疑人抢走了,符合抢劫案的特征。
死者遭受了性侵害,很可能是由抢劫引发QJ,进而被杀人灭口。
死亡的时间,根据法医提供的结论,结合目击证人看到,在六月十六日十三时左右,死者驾驶的出租车停留在现场附近,且车上没有人的情况来看,大致在十二时至十三时左右,这也是案发的时间段。
从尸检情况看,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被捆绑、扼颈的痕迹,颈部有三处利器造成的割伤,说明是被凶手控制了,没有做剧烈的反抗。
讲到这儿,马志说:“造成死亡的致命伤,有些特殊,让吴法医给我们具体说一下。”
吴法医是个四十多岁,戴着副近视眼镜的男人,他给在座的人描述了一下对致命伤的看法。
死亡的原因就不再讲了,现在主要说一下伤口形成的情况,这处伤口有些奇怪的地方。
造成这处创伤的凶器,是一把单刃的利器,也就我们通俗意义上所称的“刀”,这点没什么稀奇的。
怪异的地方在于刀刺入的角度,它是由斜下方向上,呈四十度左右的角度刺入死者胸腔,刺穿了左右心室。
我们模拟了一下,要以这样的一个角度把刀刺入,是个很奇怪的姿势。
吴法医手中拿了一支笔站起来,看了一下在场的人,说道:“我想给大家演示一下,但是有个请求,我想请王宇同志配合一下,他个子高,可以让大家看的清楚一些。”
王宇站起来说道:“没问题老吴,我给你当模特。”
他走到吴法医对面,吴法医让他侧身对着大家。
吴法医用手里的圆珠笔指着王宇左胸下方靠左一点的位置:“刀就是从这个部位刺入的,巧合的是,这个位置没有肋骨骨骼阻挡,全部是纤维脂肪组织,你们看,就是这里。”
“从刺入的方式上看,嫌疑人应该是右利手,左利手持刀是刺不出来这样的一刀的,”他手里的圆珠笔在王宇左胸下方比划着。
“最难以解释的是刀刺入的角度,你们看,”吴法医手里的圆珠笔摆出了一个角度。
“刀是从这个角度刺进去的,大家看看,要这么刺进去,怎么抓握刀具才顺手。”
吴法医右手攥住圆珠笔,保持着角度向着斜上方比划着,刺向王宇的左胸下方。
“怎么都不顺手,但是你们看,”他慢慢收回右手,小臂贴在右腹部,圆珠笔的角度不变。
“这样,就合适了。小王,你往前走几步。”
王宇侧过身去,吴法医保持着姿势,转到王宇对面,让他往前走。
王宇身体左侧对着众人,往前走了几步。
吴法医随着他的步伐往后退,忽然站住,王宇没来得及收步。
圆珠笔尖刺中王宇左胸下方,接触的角度吴法医保持不变,在座的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吴法医收回圆珠笔:“对不起小王,是工作需要。”
他面对大家:“你们看,刚才就是刀刺进去的一刹那,我的意思大家明白没有?”
王宇是亲历者,脱口而出:“是被动刺入后,下意识地使上了力,或者是持刀不动,对方过来的速度快,来不及躲闪,对吗?”
吴法医点点头:“从科学角度上来讲,就是这样的。”
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我就说这么多,请马志接着介绍其他情况吧。”
马志清了清嗓子,继续汇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