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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刚过,一个四十多岁、头发稀疏的男人,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走进刑警大队的院子。
他穿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工衣,后背已经显现出汗渍,这个男人进了院门就喊:“报案在哪儿报,我要报案。”
唐晓棠手里拿着洗干净的饭盒,正好从水房里出来,听见他喊,招呼道:“来这边,跟我过来吧。”
等他过来,唐晓棠把他带进了重案队的办公室。
她让这个男子坐下说,男人顾不上往下坐,急不可耐地说道:“我的车没回来,快一天了,哎呀,咋办呀,你们快给我找找哇。”
王宇进了办公室,点了根烟坐在床上,对这个男人说:“你说清楚点,不要急。”
唐晓棠说道:“这是我们队长,你和他好好说下情况。”
这个男人面向了王宇,边擦汗边说:“队长,我的出租车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没回来,你说咋办呀。”
王宇的眉头皱了一下,问他:“你是哪个公司的,司机是谁?”
男子说道:“出租车是我自己的,是红色的那种,挂靠在达达公司,你们快帮我找找吧。”
王宇问他:“这车都谁开呢?”
男子有些急了:“上午我开,还雇了个女司机开下午和晚上,我们一人一把钥匙,她每天晚上十点把车停在我家楼下,第二天上午我开到十一点半,回我家楼下把车交给她,她给接着跑。”
王宇一下站了起来,急忙问道:“你雇的女司机多大了,叫什么,和你是什么关系?”
男子不耐烦了,说道:“她是同事的姑娘,叫秦梅,二十了吧,这个不重要,你们快给我找车哇。”
唐晓棠扒拉了他一下走到门口:“咋不重要了,你的司机回来了吗?”
男子哭丧着脸说道:“她能有甚事了,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没注意车回来了没有,那是东拼西凑了三十多万闹回来的,你们快给我找找吧。”
王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急,现在就给你找,你现在带我去司机家看看。”
他对站在门口的唐晓棠说:“去着车吧,我带他去趟马队那儿。”
王宇回身对那个报案的男人说道:“你跟我来一下,咱们马上就出发。”
带着他来了马志的办公室,马志正在接电话。
王宇示意他有事要说,马志对着电话里说:“这边有事,你自己去找小常吧,”把电话撂了。
王宇问道:“马队,是不是嫂子又不舒服了?”
马志一摆手,对王宇说道:“没啥大毛病,这不是让她找你媳妇儿去了嘛,什么事儿?”
王宇说道:“我给媳妇儿打个电话,让她到医院门口迎迎嫂子。”
伸手去拿电话,马志挥手把他的挡手开:“行啦,她能找见,快说说情况。”
王宇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下,对马志说:“我和晓棠让他...”
他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那个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连忙说:“我叫刘德才,阀门厂的。”
王宇从桌子上拿起笔,扯了一张信纸,问他:“说一下你的车号,车里有什么特征?”
刘德才说了车号,车的颜色,还有车身上的几处特征。
王宇记录了之后,把信纸给了马志:“你安排找车这事儿吧,我带着他去趟司机家看看情况。”
马志想了想说:“好,家里我安排,你去吧,把晓棠带上,有个女性方便些。”
王宇带着刘德才去停车场找到唐晓棠,让她开着吉普车,拉着刘德才和自己,去秦梅家。
刘德才指着路,让唐晓棠在一栋临街的统建楼前停下。
王宇、唐晓棠带着报案的刘德才下了车,刘德才领着他们绕到楼后,到了一个单元门。
刘德才往南边指了指:“我家就在那面第二栋楼,三单元302。”
唐晓棠揄挪了他一句:“这么近,你也不说过来问问。”
刘德才嘟囔着:“这女子可懂事了,我这不是相信她嘛。”
天有点阴,楼道里堆满杂物,光线不太好。
上到四楼楼道,顺着楼道走到最南面东户的门前,唐晓棠问刘德才:“刘师傅,秦梅家就是这里吗?”
刘德才点了点头,唐晓棠用手指轻叩几下木门,问道:“有人吗?”
门里传出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嗓音有些哑:“谁啦?来了。”
门一开,一个瘦高个中年男子站在了门口,他看着门外的几个人愣了一下。
看见了刘德才,向他问道:“老刘,这是……怎么还有警察?”他看见了警服挺括的唐晓棠。
不等刘德才说话,王宇把工作证递了过去:“刑警队的,有点事儿,咱们进家说吧。”
中年男子接过王宇的证件看了看,表情有些疑惑,他闪开门口往里退了一步,对王宇说道:“快进快进,家里地方窄,你们小心点儿,”把证件还给了王宇。
王宇几人进到了屋里,中年男子关上了门。
门厅的地方狭小,几个人站着有点转不开。
中年男人对挤在门厅里的几人说:“进大屋,进大屋吧,”把他们让进了北面的卧室里。
卧室里靠南摆着一张有些旧了的双人床,东墙立着一个五斗柜,也已经有些陈旧。
西墙摆着一张坐垫有些塌陷了的棕色三人沙发,地中间放着个棕色木头茶几。
唐晓棠正要往床上坐,发现在五斗柜上放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年轻女性的彩色照片。
照片里的她穿着一件肥大的红色长袖纱衣,戴着一副大墨镜,右手叉腰,左手把长发抚在脑后,面对镜头开心地笑着。
唐晓棠快速看了下王宇,王宇向她微微摇了摇头,她没有说话。
王宇坐到沙发上,中年男子挨着王宇坐下,刘德才拉了把凳子坐在沙发对面。
中年男子略有些紧张的问王宇:“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呀?”
王宇拿出香烟来让他,中年男子摆了摆手:“戒了,气管不太好,谢谢。”
王宇自己点着烟,吸了一口,斟酌着问道:“秦师傅,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秦师傅回答:“就我和姑娘,他妈跑了好几年了。”
“对了,我还有个儿子呢,不在家里住。有姑娘在,不方便。”
刘德才有些卖弄地说道:“老秦是我们阀门厂的老职工,二十多年了,老婆嫌他穷,跟着个买眼镜的南方人走了四五年了。”
王宇没搭理他,指了指五斗柜上的照片问秦师傅:“这就是姑娘呀?”
秦师傅有些得意的说:“是她,非要把照片摆在这儿,说是看着我,怕我偷偷抽烟。
王宇手里的烟险些掉到地上,他稳了下情绪,问秦师傅:“姑娘不在啊?”
秦师傅看看刘德才,对他说道:“哎老刘,这会儿梅梅在给你跑车了哇?你没和警察说吗?”
刘德才一拍大腿,沮丧的说道:“哎呀,早上我就没看见车,这不是就报案了嘛。”
秦师傅“蹭”的一下站起,惊恐的瞪大眼睛,浑身战抖起来,哆嗦着嘴唇呢喃道:“我说今天中午起来怎么没饭呢,从来没有过呀。”
对着刘德才吼道:“那你也不过来问问我,梅梅回来没有?”
他一把抓住王宇的胳膊,焦急地对王宇说:“警察同志,我们家梅梅可懂事了,我每天都上夜班,孩子每天出车前都把饭做好才走。”
“今天上午我回来有点累了,没注意孩子在没在家,她爱学习,有空就在自己屋里看书。”
“中午一点多我睡醒了,去厨房找饭,什么也没有,我还奇怪呢。”
“对了,她说想考你们警察呢,同志,她是不是出事了?”
王宇躲开了他殷切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把语气尽量放缓,平静的对他说道:“现在还不知道,我们能去她的房间看看吗?”
秦师傅指着南面说:“那就是她的房间,来来,”一边说一边往过走,没有注意脚底下,被凳子一绊,摔了出去。
王宇和唐晓棠一边一个扶住了他,随着他进了南面的小屋。
这间屋子也就六七个平米,北墙有一扇对开的窗户,淡粉色的纱帘拉在一边,玻璃擦得铮亮,一尘不染。
屋内南北向靠着东墙是一张单人床,床头向北,床上铺着鹅黄色带着粉色小花的床单,正中摆着一床套着白色被套、叠的方方正正的被子。
南墙摆放着一个浅黄色推拉门的衣柜,柜子有点旧了,衣柜西面露出的窄墙上,镶着一块宽不到一尺,长约一米六的长方形镜子。
窗台前摆着一张长条桌子,一把木头靠背椅,椅子上放着一个用碎布缝制的薄布垫子。
桌子角上,摆放着一盏细荧光管的台灯,红色的罩子。
靠窗台一侧,整齐的摆列着一排书籍,从书背的字上能看出,是高中的课本和一些辅导材料。
桌面上放着一本《犯罪心理学》教材,插着书签,旁边有个打开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体:
暴力型犯罪的行为特征
西面靠墙的地上,摆着一盆叶片宽大的绿色植物,中间已经结出了花苞,就要开放了。
唐晓棠看着桌子上的笔记本和上面写的字迹,眼泪有些控制不住了,她走到窗台前,装作向窗外张望,用手指沾了沾眼角。
那相框里的花季女孩儿,笑的是那么甜美;
她的父亲后背已经微驼,有些沧桑的面孔上满是焦急担心的神色,他现在还不知道,那可爱的女儿已经与他天人永隔了。
王宇从小屋里出来,温声对跟在身后的秦师傅说:“秦师傅,您得和我们回去一趟,有些情况需要和您了解一下。”
秦师傅边穿衣服边说:“好,好,我跟你们去,”脸上的焦急神色愈发明显。
他有些木然的跟着王宇他们下了楼,上了吉普车,一路上没有说话,在想着心事。
唐晓棠开着车往刑警大队走,王宇又点起一根烟抽着,刘德才冷不丁冒出一句:“队长,我的车怎么办,能找见不啦?”
唐晓棠使劲儿轰了一下油门,车子猛地往前窜了出去。
王宇回头看了刘德才一眼,淡淡地说道:“到队里看看吧,没准有信儿了。”
回到队里,刘德才的车果然有了信。
北郊桃柳镇派出所来电话,在辖区内发现一辆遗弃的出租车,颜色、车牌号与报案情况完全吻合。
得到通报,教导员范文山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刘德才听说发现了车,着急慌忙地就要走,王宇让他别着急,车自然会给他弄回来。
不过当时开不走,要等技术人员对车辆勘察之后才行,得过一两天才能交给他。
王宇让唐晓棠去找两个队员,先给刘德才把笔录做了。
然后,他领着秦师傅,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拿茶杯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犹豫着怎么开口。
从看到秦师傅家五斗柜上的照片,王宇已经基本确定,“6.17杀人抢劫QJ案”遇害的女子,多半就是秦梅。
秦师傅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愿也不敢问王宇,他怕从王宇嘴里说出那几个字来。
他企盼着警察能告诉自己,梅梅没什么事,或是带着梅梅进来。
办公室里,王宇默默的吸着烟,秦师傅默默的呆坐着。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崔海急慌慌走了进来,对王宇说道:“王队,看见杀人现场附近停着辆汽车的人找见了。”
王宇紧着给他使眼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听椅子拖着地发出“滋滋”的声响,再看秦师傅,他已经从椅子上瘫软到了地下,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眼泪和口水齐落,沾满了胸前的衣襟。
崔海尴尬地说道:“王队,我不知道……”
王宇这会儿顾不上听他解释,赶紧蹲下扶住要躺倒的秦师傅,让崔海拿过毛巾,给秦师傅擦着脸说道:“秦师傅,你冷静一下,别再伤了身体。”
秦师傅长吸了一口气,抓住王宇的手,瞪着他的眼睛问道:“队长,梅梅出事啦?”
王宇别过头去,轻轻点了点头。
秦师傅挣扎着从地上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一边往起站一边对王宇说:“她在哪儿?我去看看她,我得去看看她,”眼神空空洞洞。
王宇扶着他慢慢站起来,犹豫着对他说:“秦师傅,一会儿我就带你去,你先缓一缓。”
秦师傅猛的推开了王宇扶着他的手,神情惨然的说:“我现在就要去,现在就去呀,我求求你们了,”说着,就要往下跪。
经过秦师傅辨认,死者就是他的女儿秦梅。
从法医室的解剖间出来,秦师傅已经虚软的站不住了。
王宇、崔海扶着他上了吉普车,准备送他回家。
唐晓棠和法医高明追了出来,一道上了车,高明要去秦师傅家收集一些检材拿回来。
车开到秦师傅家楼下,王宇和崔海把秦师傅从车上搀扶下来,正要往楼里走,迎面冲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
这一带的路灯光线不好,大家一下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唐晓棠反应迅速,一个“挡抓別臂”把他的一只胳膊拧到了背后。
他冲着秦师傅喊道:“爸,你怎么了?”
王宇看清楚了,这是个男青年,二十岁左右,他叫秦师傅“爸”,应该是秦师傅说的那个儿子,唐晓棠这下弄错了。
唐晓棠也听见了他喊“爸”,知道自己有些鲁莽,赶紧放开了他。
这个青年身体很强壮,身高一米八多,唐晓棠刚才抓他胳膊时,他明显要做出反击。
但是他向唐晓棠身上扫了一眼,就由着她别着自己了。
就这样唐晓棠都感到自己的力量有点弱,险些要控制不住他了。
他甩了甩胳膊,对唐晓棠冷冷的说:“看你穿着警服,要不……哼!”
他转向秦师傅:“爸,这是怎么回事儿,梅梅呢?我等了他一个多小时了,敲门家里也没人,”神色非常着急。
秦师傅看见他,眼泪又止不住了,哆嗦着嘴唇说:“勇子,梅子...梅子,我的梅子啊,爸爸再也见不到你了呀,梅子呀……”
秦师傅嚎啕大哭,不能自已,他痛苦悲伤的情绪,感染了王宇几人,他们不忍侧目。
勇子要发狂了,他离着唐晓棠最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他惶恐不安中又带着一丝愤怒的情绪,摇着唐晓棠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问唐晓棠:“姐姐,梅子姐怎么了?”
唐晓棠的眼泪早就控制不住了,她抓住勇子的手,哽咽着对他说道:“你的姐姐...被坏人杀害了。”
勇子愣住了,他松开了抓着唐晓棠的手,眼睛直勾勾盯在唐晓棠的脸上,眼神里满是疑惑的神色,脸上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头慢慢地摇动着。
这怎么可能,昨天下午不是说好了吗,让我在楼下等你,我等了你一晚上了,你怎么就会……
你不是想当警察吗,你看呀,警察来了。
他们来了,可是他们说你……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我得好好问问,他们怕是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