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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音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叶轻舟上,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水流是平缓的。
晃的小舟吱呀作响,也成功的引起她的胃一阵痉挛,她猛的翻起身趴在舟边上干呕起来。
然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肚子早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什么都呕不出来不说,两眼还晃的发花。
她终吸了几口气,无力的翻身低躺在舟上,手指无力的抠着木制的舟身,如果意念能杀死人的话,想必叶翾已经死了千万回了吧。
阳光有些刺眼,她伸出一条手臂挡在自己的眼前,微微叹了一口气,咽喉里干的有些疼痛起来。
中蛊处的指尖突地传来更为钻心的痛意,贺兰音心口一窒,脸色煞白一片,再一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水给淋醒的,贺兰音的脑子里突然断断续续的闪过混乱的场景,就是一身黑衣的自己被人捆绑起来扔在暗牢里,经过一顿虐打之后遭人淋了汽油,随后便是漫天的火光将自己吞噬。
贺兰音猛的瞪开了双眼。
她衣着未变,人趴在一处池塘壁上,半个身子没入水中,贺兰音回头瞧了一眼,满池子都开满了荷花。
“醒了醒了,少爷她醒了。”耳畔响起一道少女惊喜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乱的脚步传来,一位手拿着折扇的白衣少年急急的跑了过来,瞧见她时眼前一亮,蹲在她身前道:“还真的是醒了!”
贺兰音有些搞不清状况,拧眉道:“你是谁。”
那少年先是一愣,后脸上惊喜的表情越来越盛,他有些克制不住激动的跪在她的面前,与她视线对平:“你,你竟然会说话?”
贺兰音的眉头拧的更紧了,视线缓缓扫过四周院子,碧树琼花,假山名泉,只不过摆放位置凌乱,似是有钱却不懂得欣赏的人家。
脑海里闪过暴发户三个字,贺兰音视线落到少年的脸上:“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激动的脸上的肉直颤,颤抖着声音道:“这里是平亲安宅,你是小爷我救回来的。先生说你是万年化了形的鲤鱼精,是旺我贺氏一族的。”
“哎呦少爷啊,你不能跟鲤鱼精说这些的啊,”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急争的传来,一抹身着青色道士服留着一撇小山羊胡子的道士急急的跑了过来。
他瞧了一眼冷眼瞪着自己的贺兰音,轻咳一声,走到少年身前,伸手就拉他:“少爷,少爷!”
那贺氏少年不理他,拧着眉头挥开道士的手:“你滚开!滚开!让我跟小鲤鱼说几句话,小鲤鱼啊,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哦~!”
道士好说歹说终于是将少年给拖了起来,喘了好几口气忍不住道:“少爷啊,你再磨蹭磨蹭下去,良辰吉日就要过了,到时候这小鲤鱼化为鱼形,老爷回来非得揍你不可。”
贺氏少年一听,登时就急了,双臂一张,竟是拦在贺兰音的面前:“不行,你不能伤害她,她不能变成小鲤鱼,她好漂亮,我很喜欢她!”
道士一拍额头,心道这个傻子,左右挥挥手,身旁立即闪出来两个仆人架住了贺氏少年,那少年哇哇乱叫,双腿直蹬,道士不耐烦的让人给拖了下去。
少年身影消失,贺兰音幽幽道:“江湖骗子胆大包天,草菅人命就不怕有报应?”
道士转过身看着她,颇为郁闷的蹲下身看着她:“这位姑娘,怎么说也是我们家少爷好心将你救起来的,我又好心的将你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野女人安排到贺府当大少奶奶,你说,这老天爷的报应到底会给谁呢?”
场中只剩下他俩人,道士也不装。反正他下山多年挣的不就是这口饭吃?语落,他从怀里掏出一轮八卦图盘,伸手一指:“喏,本道就是靠这个寻到了你,你这是与贺家少爷命中注定要大富大贵,上天安排的。”
贺兰音嗤笑:“大言不惭。”
道士刚要想出口教训她,他手里的八卦图盘突然咔嚓一声裂了,道士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变,拧着眉头盯着手里的图盘,一时不语。
宅里的小丫鬟跑了过来,脸上有一抹喜色:“道士大人,东西都准备好了。”
这贺府是附近百里之地有名的富贵人家,贺氏大老爷生有三子,刚刚的那贺氏少年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是贺老爷最疼爱的儿子。
原因无他,只因贺家老三生下来的时候门口路过一位算命先生,直言此子命格属贵,只要贺府养的好,家道便可节节高升。
贺家老爷将此当了真,将老三好吃好喝的供着,此后的十几年,他们贺家家底果然越来越雄厚,本来还对弟弟不满的两个哥哥立即将贺老三当祖宗一样的供了起来。
两人姓氏同有一个贺字,想来还当真是个满满的缘分。
贺兰音被人从池塘里拖了出来,她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使不出一丝的力气,眼角余光瞥见那道士嘴角挂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来,心下登时明了。
敢情这道士是怕自己跑,事先给喂了什么东西,她偏过头阴森森的盯着那道士,那道士被她瞧的莫名的有些害怕,心里总觉如果要做什么事,一定要尽快,否则眼前的这个女人,定当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宅里的丫鬟给她沐了个浴,直到那套艳红的喜服套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贺兰音才明白这些丫头嘴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那老道士是捡了十几年前那算命先生的便宜,进来胡言乱语一番得到贺老爷子的信任,为了长久的住下去,竟然说出了鲤鱼化人身这等子荒唐的事儿。
关键是这姓贺的一家子竟然都信了,而宽无边境的大江上,唯有她一人的小舟是漂在上面的。
她泛着寒光的冷目瞪了过来,两个小丫头登时就吓的瑟瑟发抖,是如何也不敢将手里的喜帕给她盖上,只好找了个金帘珠冠给她戴上。
自家娶亲很快,她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刚踏出门槛,门口站着的唢呐鼓手们便拼了命的开始吹吹打打。
入眼尽是红色,喜色洋洋,贺兰音心中忍不住在想,如果叶翾瞧见这一幕,不知会如何感想?
他亲手让她与别人成了亲。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里,一直闭着双眼的潋滟男子睁开了双眼,他眼前浮起一丝朦胧,略白的脸庞上浮起一丝的笑意,叶翾缓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从老皇帝的宫里回来有多久,就被关在贤王府有多久。自打那日将音音送出城之后,老皇帝的身子突然之间就好转了起来。
但他们之间有了裂缝,老皇帝以他身子弱怕到京的权王对他不利为由,让魏正领了近千名禁卫军将贤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也乐得清闲,多日来因抑郁彻底不眠得以喘息,才闭上眼睛一会儿,那女子便入了他的梦说讨厌他,不想再见他,要嫁给别人去了。
那句话如投入平静水湖里的一粒砂石,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心中有多痛,他嘴角的笑意就有多深。
那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抵住额头,缓声道:“再等等。”
千里之外的贺府,响起了鞭炮声,噼啪作响,围在府门前来道贺的百姓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贺兰音被人扶住往大厅走,一路上的行人见她没有盖盖头,皆好奇的望了过来。见她姿色倾城,皆咂舌称赞,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嫉妒那位缺一根筋的痴傻贺家三少爷。
贺家老三老早的就换好了一身的喜服,见贺兰音过来,眼底亮出了星星:“小鲤鱼,小鲤鱼!”
道士伸手制止闹哄哄的厅堂,对着满面春光的贺家老爷子和贺家夫人恭敬的作了个辑,随即一挥手道:“将道贺之礼拿上来!”
本来打算好在拜天地的时候发难的贺兰音一时之间有些怔,一般像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与那贺家老三去拜堂,道贺之礼又是何物?
不过这老道士向来会作妖,肯定是为了加大贺家老爷的筹码,故此多此一举吧。
人群里传来一阵的骚动声,贺兰音瞧见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分开一条道,紧接着四五个小伺好象推了一个十字木桩进来。
而那木桩之上躺着一个人,双手双脚皆被绑住,拉至门前,几个仆人一起使劲儿将人给竖了起来。
一眼,贺兰音瞪大了双眼,随即,嘴角一抽,整个额角都黑了一片。
被绑在十字木桩上的,是一个身着杏黄色衣袍的男子,或许是漂流许久,那上好的锦锻皱巴巴的,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此次也与她一样,瞪大了看着她。
没错,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白肃清。
这是何等的缘分?
白肃清激动了,泪流了,这几日来过的人不人鬼鬼鬼的日子他突然觉得很值得了,被塞着布条的嘴传出呜呜呜的声音。
贺兰音的脑袋里该死的浮起了师姐两个字。
深呼吸一口,尽显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