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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审 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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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四、

    赵氏是看着从连氏走后叶向荃就像变了个人,便想着试探一下他到底糊涂到了什么程度,所以也就不再逼他,只要他不再娶妻,而祥云也生不出儿子,那三房的一切早晚都是自家的,这个时候她也不再做什么恶人,“就依你,只是那些铺面生意都是你父亲一点点攒起来的,你要是糟蹋了我可是不依的。”

    从金安堂出来,叶向荃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叶睐娘看着父亲有些嶙峋佝偻的背影,鼻子一酸,就在不久前,叶向荃还身姿如竹,不论赵氏母子如何寻衅欺压都没有把他压下去半分,可是现在,母亲的离去如同那最后一根稻草,他一定是万念俱灰了,“爹,”叶睐娘急走几步,牵起叶向荃的手,“天气越来越好了,不如咱们一块到香山去走走?听说那儿的白园是白居易的故居,您带我去看看吧?”

    她希望叶向荃能出门走动走动,就这样一直闷在家里,好好的人也能闷出病来,何况西院一草一木都有连氏的影子。

    “睐娘,”他知道女儿的一片苦心,这段日子,苦的不只是他,但,叶向荃抬头看着天际那抹斜阳,掩饰眼中的泪意,“你若是想去,便和你二伯母商量商量,让她还你和书夏、恒哥儿一起去吧,爹,”叶向荃的声音中满怀愧疚,“爹没精神。”

    叶睐娘不免黯然,她现在已经九岁了,在古代也算是个半天姑娘了,加之这些日子

    “小姐,都办妥了,”李妈妈进来报道。

    “嗯,劳烦妈妈了,叫连枝吧,”叶睐娘放下手中的书,自连氏走后,她的心里就没有静过,唯有将思想集中到书里,才能放下心事。

    “是,”李妈妈甩着大脚出去,她这些天一直窝着火,今天也到了清帐的时候。

    李妈妈是连氏的陪嫁妈妈,服侍了连氏一辈子,家里女儿连氏也根本没有让她到府上侍候,而是帮着找了个城边上的殷实人家嫁了出去,老头子则和儿子媳妇给三房守着庄子,李妈妈原是打算待连氏生下小少爷,自己再服侍上两年,就回家养老去,而她的一生也算是完满了,没想到自己跟了一辈子的主子竟然让人害了!

    “连枝,你好像是我娘买来的,”叶睐娘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她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是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长了一双杏核眼,皮肤虽然不是很白,但正是女孩最好的年纪,浑身上下透着股水灵劲儿,自己也是喜欢她手脚麻利,人也极有眼色,所以去那儿都带着她。

    “回小姐的话,奴婢是五岁上家里添了弟弟,爹娘实在是养不活才被卖了的,”总从自家太太难产母子俱亡后,连枝心里就没有消停过,现在忽然被叶睐娘叫进来问过去的事,不由打起精神小心回应。

    “老婆子记得清楚,你上面有两个哥哥,后来你娘又生了你弟弟,你爹以是个好吃懒做的,四个孩子养不活,就把你卖了,”李妈妈已经按叶睐娘的吩咐将连枝家里的事打听清楚了,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她坚信自己的推断,现在更是恨不得上去将连枝撕了,但刚才叶睐娘已经安抚过她了,只要这事是连枝做的,她就逃不了责罚,如今叶睐娘是想知道这个丫头是为了什么背主,也想从她嘴里审出她和长房勾结的证据到底还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你娘也是个有心眼的,打听了咱们太太为人好,自己领了你等在外面,硬等到太太出门,上去拦了轿子好一通哭,太太看着可怜,父母为了三个儿子竟然将唯一的女儿卖了,所以就将收下了,跟着常妹妹到了小姐房里。”

    “是,是太太大恩奴婢才活了下来,日子过的比家里还好,”连枝鼻子一酸泪就下来了,出卖一向对自己和善关爱的三太太,她心里也像刀割一样,以前觉得出卖主子的奴婢根本就不算个人,现在她却为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也做下了不算人的事,“可惜奴婢再也报不了太太的恩德了。”

    “比家里好?你日子过的比一般小门小户家的小姐还好呢,这些年你的月钱也全拿到了家里,你大哥的媳妇都是你给娶的,”常妈妈冷冷的打断连枝的话,常妈妈并没有喂过叶睐娘奶-水,她是家乡闹灾,女儿也死了,丈夫为了养活公婆,又恨她不会生儿子,就将她给卖了,她也与丈夫断了一切关系。这些年叶家上下从来没有人亏待过她,她也将叶睐娘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如今听李妈妈说连枝勾结长房害死了太太,她连吃了这小娘皮的心都有!

    “这也全靠太太的恩典,连枝感激不尽的,”连枝以头触地。

    “是啊,我娘是个良善人,就算是路边的猫狗她都会可怜的,这样吧,我打算让你替我到藏云庵出家,为我娘求个好来生,也为三房祈福消灾。”叶睐娘端起桌上的灵芝纹粉彩茶碗,连枝是卖的死契,这个的奴才打死勿论的,或许是太恨,她并不想让她那么痛快的死。

    “小,小姐,”连枝惊恐的瞪大眼睛,她娘已经和她说了,过几天就来赎她,叶睐娘一向待自己不薄,连枝心里算着估计连身价银子都不会要的,“奴婢,奴婢,”

    “怎么?能给小姐做替身,这可是天天的福分,以后你也是叶家的小姐了,你还不愿意?你要知道,没有太太和小姐,就你那好赌的爹,恐怕把你一家子都卖光了,”李妈妈冷冷道。

    “可,可,小姐,”连枝重重的磕了个头,“有件事奴婢没有禀报小姐,我家里这些年过的好了,前些日子我娘过来说要将我赎回去订亲,还请小姐恩准。”

    “赎回去?”叶睐娘唇边含着一抹讥讽的笑意,“你可是卖的死契啊?我听李妈妈说当年你娘为了多卖些钱,坚持要卖死契的。”

    “是,当年太太看着你们是连家沟的,与太太也算是乡亲,所以就说收你进来做十年活,大了让你娘赎回,是你那没慈心的娘说家里缺银子,坚持把你卖了的,现在家里过的好的就想赎回去?”

    “还请小姐看在连枝服侍您一场的份上,就放了奴婢吧~”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那个爹前几天将你娘给卖了?他们怎么还有钱来赎你?”叶睐娘看着不知死期将至的连枝,她背主忘恩,她就让她尝尝众叛亲离。

    “不可能,我家里过的好了,我二哥还要说亲呢~”连枝直起身子,“当年卖我家里得了五两,现在算上利钱,顶多也是七两,我娘有,我捎信儿叫她来赎我~”

    “你想的倒美的很,”常妈妈看着到现在还看不清状况的连枝,一股火顶的她冲过去一个大耳刮子呼到她的脸上,打的连枝一个愣怔,“你勾结长房暗害太太,还想着出去?我呸!你娘早叫你爹卖了,你二哥的亲事也黄了,想出去?先偿了太太的命,我让你横着出去~”

    常妈妈也不过三十多岁,正是有劲儿的年纪,看一巴掌没有抡倒连枝,接着揪了她的头发又是几个耳光。连枝与她一同服侍叶睐娘,最初来时连枝还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吃屎孩子,常氏没少关照她,谁想到自己竟然教了个白眼狼!

    “没有,我没有,”连枝这才明白事发了,顾不得去擦唇上的鼻血,挣扎着要去拉叶睐娘的裙角,“主子,小姐,小姐饶命,我没有,我真的没做过~”

    “那你告诉我,你爹怎么就这半年发了财,又是买地又是给你二哥说亲,听说还要将你赎出来将给个秀才?”这年头可没有彩票可买。

    “他,他赌赢了钱,他是赢的,”连枝早就想好了说辞。

    “所以啊,他又赌输了,不但没钱赎你,给你二哥说亲,还将你娘卖给了过路的行商,人家看中你娘会生儿子,”叶睐娘弯腰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连枝,“所以没有人会来赎你。”

    “不会的,不会的,我娘说了,过两天就来赎我,她连亲事都给我订下了,不然我也不会听大太太的话,”连枝完全乱了方寸,“我爹现在对我娘好了,他不会再做卖儿女的事了,小姐你肯定是骗我的。”

    “就你那老扎头的爹,要不是你这些年月月往回送银子,太太又时不时的赏你,他早就把你娘卖了,”李妈妈重重的啐了连枝一口,“常妹妹你把这背主害主的奴才带下去好好审清楚了,敢再有半句虚言,我禀了老爷把她卖到窑子里去,还有她那几个哥哥,全给卖到黑煤窑!”

    看常妈妈将已经瘫在地上的连枝拉了出去,叶睐娘颓然靠在桌边,她恨连枝的背叛,更恨连枝那虚伪的感激,也想过许多次怎么处置连枝才解气,可是却想不到什么有效的法子,真的像李妈妈说的那样卖到那种肮脏的地方?“李妈妈,你说,我娘到底那点儿对她不好了?竟然让她起了黑心?我娘把她养大,我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她竟然帮着卖她的人来害我们?”

    “唉,人心不足啊,连枝是个傻的,竟然相信她那黑心爹娘的话,还出嫁妆将她嫁给秀才?虽说穷秀才富举人,但到底也是有功名的人,会娶一个奴婢?”李妈妈叹口气,“那连婆子我已经将她关在我老头子的庄子上了,小姐您打算怎么办?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们。”

    “把连枝和她娘关在一起,对外就说她病人,送出去养病,还有连家那边,咱们也不用急,你跟李大叔说一声,种子准备好,等到开春就卖给他们。”叶睐娘用手指划着茶碗上的图案暗暗告诫自己,连家一个佃农竟然置了十亩良田,还想给儿子说亲,拿了沾着娘血的银子过好日子,自己若是容的下,那以后三房的下人们就不好管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