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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器烧好了,又到了去福全镇赶集的日子。穆敬荑刚想去寻桂花问问还能不能搭伴儿,出门就遇到了特意来寻她的徐俪菲。
“诶,你这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你说呢?净问些废话!”徐俪菲白了她一眼,当先进了院子。
见到坐在院子里的穆云山,她立即露出腼腆的笑,礼貌的打着招呼:“穆叔叔!”
“哎!来找敬荑玩啊?”穆云山笑着应声。
“嗯!”徐俪菲乖巧的点点头。
“丫头啊,赶紧请人家进屋啊,还站在那里愣着干嘛?”穆云山看向走在后面的穆敬荑连忙督促道。
“哦,不用!穆叔叔,我是特地来瞧敬荑干活儿的,总忍不住好奇她这个娇娇小姐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儿,还想着与她搭伴儿赶福全镇的集呢。
反正我二哥每日都要到福全镇上工,正巧敬荑也能与我一同坐车去!”徐俪菲说完,转头冲着穆敬荑眨了眨眼。
“你是说......要跟我一起摆摊儿?”穆敬荑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那倒不是,我可没空陪你摆摊儿,这次是专程逛街买东西去的。”徐俪菲连忙解释。
“哦,那也没关系,只要能与我搭伴儿到集市就成!”穆敬荑欢喜的拉了她的手,一双大眼笑的晶亮。
“诶,这都是你烧的陶器吗?”徐俪菲一脸好奇的来到东墙根儿,凑到架子前仔细端详起来。
“嗯!”穆敬荑随着她走了过去。
徐俪菲指着架子上那几个金蟾,疑惑问道:“这几个是什么活物儿?”
“哦,这是金蟾,是商铺里招财用的,寓意着招财进宝,日进斗金!”
“模样真是怪,三条腿的蛤蟆,世上真有三条腿的蛤蟆吗?”
“呵呵,就像龙一样,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但并不代表没有。这些都是神话里的动物,各自都有其代表的意义,寄托着人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穆敬荑煞有介事的介绍道。
“嗯,你懂得还真多!不过这手艺确实好,做得也太精细了吧......”她又凑近了几分,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金蟾脚下的那些钱币造型的凸起。
“你这都是跟穆叔叔学的吗?”
“呃......”穆敬荑不知该怎么解释,毕竟这些创意的来处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说明,也不知这个时空有没有关于金蟾的传说。
赵氏恰巧从屋里走出来,扫了一眼仍旧坐在院子里的穆云山:“这日头眼见着就该热起来了,你也不怕晒晕头,还不赶紧回屋里躺着去?”
穆云山讪笑着点点头:“哎,我这就进屋。”说着就去拿拐杖,架在腋下,缓缓站起了身。
“呦,徐姑娘过来啦!你说我家这敬荑要是有你一半稳重就好了,不知哪根经搭错了,突然就喜上了这和泥玩水的活计,唉!”
赵氏扭着杨柳细腰,扶了扶鬓角垂下的鬓发,嗔怪的的瞪了穆敬荑一眼。
“婶子,您快别这么说了,敬荑能做出如此精细的陶器也是难得,我可学不来!”徐俪菲咧嘴一笑,大方应道。
“嗐,她这也是小时候听我讲故事讲多了,脑子里有,否则哪能凭空想出来!行啦,你们俩玩吧,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娘,那晌午......”
“到时候我要是没回来,就你们爷儿俩先吃吧!”赵氏说完便扭着身子出了门。
徐俪菲直到院门再次合上才收回视线,转头对着穆敬荑羡慕的道:“难怪你长得如此出众,婶子长得就好。哪像我,从小被大伙当做假小子看待,还不都赖我娘是个糙人。”
“嗐,我还羡慕你呢,家里哥哥多,人也长的结实,没人敢欺负!”穆敬荑随口这么一说,说的也是实话,但听在徐俪菲耳中却成了讽刺。
毕竟在现代,女汉子并不算贬义词,甚至很多女孩还拿这个词来标榜自己,可放在这个时空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徐俪菲掩在袖中的双手逐渐攥紧,眼中晦涩不明的道:“我要嫁人了!”
“嗯,这是好事啊!”穆敬荑随口应道,等醒过闷儿来这才从陶器中抬起了头:“你说什么?是定了婆家的意思吗?”
徐俪菲缓缓点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你知道我要嫁的是谁吗?”
穆敬荑一笑:“谁呀?谁这么有福气能娶到你这么个好娘子?”
“是张贵祥!”
穆敬荑手中一松,拿着的储蓄罐险些掉落,幸亏她反应够灵敏,连忙抓紧了。“哈哈,那是好事儿啊......好事......”她的心中有一瞬的抽疼,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儿一般。
“呵呵,以前我还以为祥子会喜欢你,毕竟你们也常见面,为此我还吃过醋!嘻嘻,你不会怨我吧?”徐俪菲双手抓了她的肩膀,俏皮笑道。
穆敬荑强掩了眼底的那份失落,抬头挤出一抹笑:“怎么会,我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估计他也看不上我这种,你们俩确实挺般配!”
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出来了,强颜欢笑真不是她这种人可以做到的。
虽然她与祥子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的第一个年轻男子,又对她照顾颇多,难免会生出些情愫出来。
如果徐俪菲没有与对方订婚,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察觉,也许会因为接触多了真的产生爱意,都说不定。
但如今却是刚有些好感就被人生生切断了,那种滋味着实难受,虽不至于像失恋那般痛苦,但肯定会失落一段时日。
“哦,对了,明日卯时末我们驾着马车来接你,如何?”见她不再言语,徐俪菲立即道。
“嗯,好!”穆敬荑紧抿了唇,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先这样,我也该回去了,需要绣的东西挺多的,我就不打搅你干活儿啦!”话落她摆摆手,转身向院门走去。
“行,正事要紧,以后等你过了门儿,咱们依旧能见面,反正离得也不远,闲暇时仍可以来寻我。”
“啊?你不会总在娘家守着,不嫁人了吧?反正我是不信,没准儿过不了多久你也要定亲了呢?咱们都老大不小得了,总不出嫁会被人说闲话的!”徐俪菲嬉笑着推了她一把,出了门。
“哼,讨厌!你怎么跟我娘似的,惯爱说教!”穆敬荑待她走远,这才敛了笑意,转身回了院子。
再次来到东墙下,手中攥着陶泥的她,开始坐在小板凳上出神。就这么呆呆的坐到了晌午,穆云山出来时,看着瞪着俩大眼,一动不动的女儿,还以为她病了,连忙上前推了她一把。
“丫头,怎么了这是?”
“啊?”穆敬荑从万千的思绪中回过神儿来,见到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父亲,猛的吓了一跳。“爹,您...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哼,想什么呢?如此入神儿?该做晌午饭了!”
穆云山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晒人的日阳,嘟囔道:“这天儿果真是暖了,夏日里烧窑可是个辛苦活儿,真怕你一个小丫头会吃不消。唉!我这腿咋就偏偏伤了呢......”
穆敬荑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手中表面已经半干了的泥巴,那上面不知何时被她捏出了五官,竟是有七分像了那人,唉!本就无缘,何故惦念!
“爹,我去做饭,您想吃些什么?”她迅速起身,将那团泥用力一丢,本来已现雏形的五官立即变了形,沾染了灰尘,再看不出模样了。
“做个简单的就行,最好能喝点儿汤!”
“好嘞!”
时间飞快,等穆敬荑意识到自己已坐在小马车上,身侧放着一竹筐陶器的时候,已经是去集市的路上了,浑浑噩噩许久的头脑总算清明过来。
徐俪菲的二哥是个身板壮硕个子不高的男子,看面相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五官顶多算是周正,与他一比,徐俪菲确实算生的好了,最起码一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一路上有他们兄妹俩相伴,耳边一直没断了声音。从他们的谈话中穆敬荑也对这个福全镇和临江镇有了更多的了解。
临江镇大约有一千户人家,多数经营田产,蔬果和渔业,说白了也就是个规模大点儿的山村。
福全镇的居民则大多从事商业,或者制造业。那边有一大片树林,从事与木材加工相关行业的人有很多,竹子也不少,剩下的则多是倒买倒卖的商人。
还有一点,就是曾经与穆敬荑订过婚,后来又退了亲的闫举人闫家就坐落在这个镇上。
由于她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所以即使见到闫举人她也不认识,这倒免去了尴尬的机会。
谈起闫家时,徐俪菲还特地偷眼看了她几次,却没有从她脸上发现任何端倪。其实这也不奇怪,因为穆敬荑根本就没走这根弦,早把那个传说中的负心男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马车虽然不比现代的汽车稳当,但却比双脚走着快多了,何况之前穆敬荑还要推个独轮车前行。
“嗒嗒嗒”伴着节奏明快的马蹄声,个把时辰就见到了福全镇的牌楼。
“穆姑娘,你要到哪里摆摊儿?”徐俪菲的二哥徐勇,轻轻敲了两下车厢壁,回转身问道。
“哦,在街口附近停下便可,剩下的我自己走一截儿就成!”穆敬荑应道,伸手去抓装着陶器的竹筐。
“行吗?我看你带那东西可挺沉的,搬得动吗?”徐勇跳下车,拉住马缰绳,转到车门处问道。
穆敬荑双手搬了下竹筐,纹丝未动,不禁赧然,红着脸道:“我怕车子走到街里面不好出来,还得麻烦徐二哥帮忙抬下车,剩下的路我挒着走应该也行!”
徐勇往前看了一眼逐渐聚满人的集市,皱着眉沉吟了会儿:“那好吧,里面确实人多了些。”
穆敬荑利落的跳下车,笑着道:“那就谢谢徐二哥了,也谢谢俪菲啊!”
“嗐,都一个镇住着,客气啥!你靠边儿一点儿,我这就把筐搬下来。”
“哎!”穆敬荑连忙让开车厢门的位置。
徐勇双手抓住筐沿儿,稍一用力就将一满筐的陶器搬下了车。他看了眼穆敬荑单薄的小身板儿,担忧得道:“行吗?要不我帮你搬过去吧?”
穆敬荑看了看坐在车厢里的徐俪菲,又瞧了瞧时不时打个响鼻的高头大马,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我慢点儿挪,没有多远!”
“那行,穆姑娘慢着点儿吧,我们先走啦,等申时左右我们再过来接你!”
徐勇再次看了眼那满满的竹筐,牵着马车转了个弯儿,一偏腿儿跳上车辕,口中吆喝着:“驾...驾......”就这么离开了。
穆敬荑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运足了劲儿,双手抓住竹筐一侧的边缘,弯着身子倒退着进了集市。一边回头看着方向,一边口中嚷着:“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啊......”
眼见着就要到上次摆摊的位置了,却发现那处地上被人铺了个旧草席,刚好将摊位占满了。草席上空空如也,并没有摆放物品。
经过卖竹编的老伯摊前,穆敬荑刚想打招呼,没想到对方却先开了口。
“姑娘啊,我原本可是给你留位置了,谁知这小子混不讲理,死活非要占下!”老伯说完,一脸怨怼的看向草席后面盘着腿端坐在蒲团上那人。
只见他一身宝蓝色长衫,腰佩长剑,头戴黑纱帷帽,双手抱怀,低垂着头,看不清头脸。
穆敬荑疑惑地看向那人,试探得道:“请问这位大侠,您这摊上卖的是什么呀?”
那人闻言缓缓抬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金蟾!招财进宝,可使生意兴隆的金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