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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听得这道声音,周怀安眉心便是蹙起,他向着怀中的沈清瑶看了一眼,见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你先睡着,我出去看看。”周怀安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低声嘱咐了一句。沈清瑶没有吭声,待周怀安起身后,她也是跟着起来了,秀足踏进了绣鞋,微微踮起脚尖,为周怀安将衣衫的扣子扣好。
她的手势轻柔,雪白如玉的鹅蛋脸微微低垂,睫毛又黑又密,覆着那一双剪水双瞳,越发楚楚可人。
“将军,宣威将军与宣威夫人来了,就在外头候着,说是要给将军和夫人请安。”嬷嬷小心翼翼的凑到了门口,恭声通传。
周怀安闻言,抚了抚沈清瑶的脸庞,径自向外走去。
就听“吱呀”一声响,周邵身子一震,抬眸看去,周怀安已是推开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并没有沈清瑶的身影。
周邵望着那扇重新闭合的屋门,只觉自己的心如同这扇门一般,一道让人堵紧。“莹儿给叔父请安。”楚莹早在多年前便已听闻了怀化将军的名头,此时一见,顿觉名不虚传,周怀安身材高大,肩头魁伟,毕竟是叔侄,周邵的五官与周怀安几分相似,只不过比起周怀安的坚毅与硬朗,
周邵的容貌过于清俊,远没周怀安这般富有男儿气概。
楚莹的声音拉回了周邵的思绪,周邵敛下双眸,与楚莹一道,向着周怀安行了一礼。
“自家人,不必闹这些虚礼。”周怀安开了口,一双锐目向着周邵看了一眼,见他神情如常,比起之前,却是清瘦了不少。
“多谢叔父。”楚莹笑着,与周邵一道站起了身子,“叔父,莹儿从涠洲来时,父亲特意叮嘱莹儿,要代他问候叔父。”
周怀安瞥了一眼楚莹,只淡淡点头;“自你父亲驻守涠洲,我们也是有多年没见了。”
“父亲心里一直记挂着叔父,时常在家里念叨,老爱说起当年和叔父驻守北境的事儿,我和娘亲都听厌了。”楚莹笑盈盈的,声音又轻又脆,满是女儿家的娇态。
周怀安闻言,并没理会,只一笑置之,黑眸复又向着周邵看去,对着他道;“皇上昨日已下旨,将你封为骁骑将军,记得去宫里谢恩。”
“是。”周邵刚吐出了一个字,余下的话已是让楚莹接了过去,“叔父放心,莹儿和夫君正打算进宫谢恩,这才早早的来给叔父和婶母请安,还盼着不要打扰了叔父和婶母才好。”
周怀安只淡淡“嗯”了一声,道了句;“去吧。”
见周怀安下了逐客令,楚莹眼珠一转,开口道;“叔父,莹儿听闻婶母身子不大好,特意从涠洲带来了上好的血燕,想给婶母补补身子。”
楚莹说着,便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一盒燕窝,她的脸上噙着甜美的梨涡,眼睛又请又亮,一派的天真无邪,娇俏开口;“不知莹儿可否有幸,能将这燕窝亲自送到婶母手里?”
周怀安不置可否,一旁的嬷嬷早已会意,匆匆上前,对着楚莹道;“夫人将这燕窝给老奴就成。”
楚莹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般言了句;“早就听闻婶母是京师第一美人,这一路上,莹儿都在想着婶母是何等的花容月貌,不曾想今日还是无缘一见。”
“楚莹!”周邵的声音含着浓浓的告诫。楚莹吐了吐舌头,刚要向着周怀安赔罪,就听那门发出一声轻响,继而,就见一道纤细袅娜的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穿了件白色的曳地襦裙,乌发尽数披在身后,黑是黑,白是白,脸庞上不施一点脂
粉,却依旧水嫩无暇。
然而最美的,却是她的那一双眼睛。澄如秋水,皎洁如月,即便是漫不经心的看你一眼,也要让人终生难忘。
楚莹心底一沉,待看清沈清瑶的面容后,让她不得不承认,沈清瑶的美貌,远在自己之上。
周邵看见沈清瑶,心口便是一阵钝痛,只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沈清瑶提起长裙,顺着台阶一步步的往下走着,她每一步都走的很轻,明知周邵就在自己面前,她却始终没有抬头,去看他一眼。
周怀安已是迎了过去,对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沈清瑶微微停顿了片刻,终是将自己冰凉如玉的小手,搁在了他的手心。
“莹儿给婶母请安。”楚莹压下心中的妒意,对着沈清瑶盈盈行礼,微笑着将手中的燕窝双手递到了沈清瑶面前;“这是涠洲的血燕,还请婶母笑纳。”
“有心了,多谢你。”沈清瑶将血燕接过,对着楚莹微微一笑。楚莹几乎要被她这一抹笑靥所震慑,她有片刻的失神,原先所想好的话语到了此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原先,她只当沈清瑶定是个狐媚妖姬,才会将周家叔侄迷得神魂颠倒,如今一见,却看她清纯秀
雅,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狐媚的味道,方才那一笑间,更是如梨花盛开般温婉皎洁。
“侄儿还要去宫中谢恩,先行告退。”周邵压制住喉间的苦涩,拱手撂下了这一句话后,也不再去理会楚莹,便是转身大步离开了清风阁。
楚莹见他走远,也是匆匆福了福身子,向着丈夫追了过去,沈清瑶看着那一抹颀长的身影渐渐远去,视线顿时变得模糊。
西北大战越发激烈,大军远征的日子已是迫在眉睫,不出三日,便要开拔。
这一晚,沈清瑶亲自下厨,为周怀安做了夜宵,本想让丫鬟送去书房,半路上却又改了主意,只亲手端着点心,向着书房走去。
周怀安的书房向来是府邸中的重地,只要他在府中,等闲就连苏氏也不得擅入,须得通传方能进去。
然而对于沈清瑶,周怀安却曾下令,无论她何时来,都不得阻拦。
是以侍从瞧见她后,俱是纷纷行礼,为沈清瑶将院门打开,毕恭毕敬的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清瑶踏进了月洞门,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向着书房走去。
“将军,周邵虽是您亲侄,但这些年他早存了异心,他暗地里投靠皇上,想要夺取将军的兵权,对此人,将军实在是不得不防。”
蓦然,这句话传进了沈清瑶耳里。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几乎屏住了呼吸。“皇上此番将他提为骁骑将军,并给了他北疆的兵马,待这次西北大战一了,便是想让他取而代之,将军,依属下愚见,这次离京前,不妨就将此事做个了结,以免日后棘手。”当先那人话音刚落,另一人
又是开口。
周怀安坐在主位,将诸人的话全是听在了耳里,却迟迟不曾言语。
“将军?”见周怀安一直不吭声,黄贯中按耐不住,低声开口。
“他毕竟是我侄儿。”周怀安捏了捏眉心,淡淡开口。
“将军此言差矣,您将周邵当成侄儿,这些年一直倾力栽培,然而此人心胸狭隘,手段阴毒,将军若不出手将此人解决,只怕日后,此人会成为将军的心腹之患。”
周怀安眼眸暗沉,刚要出声,就听屋外传来一声脆响,似是餐盘落在地上,打碎的声音。
“是谁在外面?”屋中诸人听闻这道声响,俱是神情一凛,只当是前来送茶的小厮,有性情急躁者已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将门一脚踹开。
屋外立着一个女子。
“住手!”周怀安倏然站起身子,对着属下喝道。
“夫人?”看清沈清瑶后,那人先是一怔,继而赶忙将佩剑收回,向着沈清瑶行礼赔罪。
见到她,屋中诸人神情各异,眼见着沈清瑶站在门口,也不知是来了多久,他们方才的话,更是不知听了多少。
倘若那些话传了出去,让周邵知晓,定是要坏了大事。
诸人心中都是一个念头,彼此面面相觑。
周怀安不曾想沈清瑶会来,他走到沈清瑶身边,将她从屋外揽了进来,“外头风大,来了怎么不吭声?”
诸人一惊,见周怀安语气温和,并没有丁点斥责的意思,诸将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眼观鼻,鼻观口,在没有人敢说话,未过多久,便有识趣的人行礼告退,少倾,一屋子的将领纷纷走了个干净。
待诸人走后,周怀安搂住了沈清瑶的身子,见她身上冰凉,不免皱眉道;“怎么不披个披风?”
沈清瑶唇色如雪,她的身子微微颤着,隔了许久,才说出了话来,这样久以来,她与周怀安的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别杀他……”
周怀安目色沉峻,只看着沈清瑶的眼睛,没有吭声。
“我求求你,你别杀他,”沈清瑶眼底含泪,白皙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周怀安的衣襟,一声声的哀求;“他是你的亲侄子,你不要伤害他,我会好好儿的跟着你,我只求你放过他。我求你……”
“瑶儿……”周怀安的声音低哑,唤着她的名字。
沈清瑶的身子轻的如同一片秋叶,在周怀安的臂弯里颤抖着,她满眼的惊惧与恳求,为着另一个男人。
“你别杀他,不要杀他……”沈清瑶摇着头,梨花带雨的样子,分外可怜。“好。”周怀安伸出手,为她将泪珠拂去,他轻启薄唇,沉缓的吐出了一句话:“你说什么,我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