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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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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来陇西数年,也少见李邴生过什么大病,不过是有时候公务繁忙,劳累过度,休养几日便也好了。

    可这一次不知是怎么了,竟连烧了三天,许是几天前的夜里,我耍小性子,将他被子夺走的缘故。

    起因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他说我刁蛮的很,没有其他小妾温顺。我一气之下将他的被子掀开,气道:“那你别在我这里睡,把我房里的被子拿来。”

    面对我的任性,李邴是从不跟我计较的,大晚上的也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叫下人再送一床被子来,仗着自己身体好,竟真的就那样睡着了,入秋了,夜里是凉的,我半夜醒来,见他抱着我取暖,也不趁我睡着拿回我身上的被子。

    我见他可怜,心中又有些暖他总是这样让着我,于是便重新将被子给他盖上,可毕竟也冻了半宿,让他着了风寒,属实是我的罪过。

    这两天,请大夫问诊,熬药,都是我亲自看着,奶娘见我如此,还笑话我道:“夫人这是心疼郡公了。”

    我心里虽难受,但依旧嘴硬:“我只不过是有些愧疚罢了,毕竟也是因为我的过失。”

    李邴这几日是被我侍候舒坦了,知道我心里内疚,便借着这内疚也心安理得的使唤起我了。

    他躺在床上,一边喝着递给我他的汤药,一边一脸笑意的看着我:“哎呀,自娶了你入府已经近八年,从来见你都是张牙舞爪的样子,这几日你如此对我贴心,我倒还不适应呢!”

    我听了这话,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是啊,来陇西这么多年,我好像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任性,哪怕生了两个孩子了,也是如此。

    我从不会像其他府中的女主人一样,端庄守礼,侍候夫君;也从不怕府中出什么大乱子;我对李邴从来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心里藏不住事情。

    因为我上无公婆,不必做样子孝顺;府中但凡出什么事,小事我也能理的清,大事李邴一发话谁也不敢造次了;就是在李邴和孩子们面前我也是随心所欲,从不怕李邴怪罪,连两个儿子在李邴严父的教育下,年纪虽小,却都对我孝顺有加。

    细想来,我在陇西这么多年,日子也是平静且舒坦的。

    阿澄和阿湛两个半大的孩子被在奶娘的领进来。

    我皱眉道:“怎么把他们俩领过来了,别沾了病气。”

    奶娘笑道:“大少爷非要来瞧瞧他父亲,二少爷也要跟着来。”

    我没办法,阿澄才七岁,做事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有自己的主张,性子也越来越像他父亲李邴了。

    我将三岁的阿湛抱在怀里,阿湛从小就比他哥哥阿澄活泛的多,在我面前总是爱嬉笑闹腾,在他父亲李邴面前,也是连个笑脸也不敢随意露,只是恭恭敬敬的学着阿澄的模样,给我和李邴行礼问安。

    “阿澄的功课可都做好了?这几日没人督促,可有偷懒?”李邴问。

    “私塾里的夫子每日都检查的,阿澄不敢偷懒”阿澄答道。

    “有人看着和无人看着得一个样子才行”李邴仍教育他。

    我看着这对父子,一问一答,没半点意思,便逗着怀里的阿湛,阿湛本也是老老实实,被我一逗,咯咯的笑了两声,却也被李邴注意到了,看着阿湛道:“老二也大了,阿澄在他这年纪都认好些字了,想来也该把他送私塾去了。”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阿湛好像也听懂了他父亲的意思,也笑不出来了。我看着怀里的阿湛,心里不禁道:对不住了阿湛,是母亲害了你啊!

    我瞪了一眼李邴,小声嘟囔道:“这是什么父亲,我小的时候,我父亲不知怎么疼我呢!”

    李邴虽病着,耳朵倒好使,见我替两个孩子埋怨,只道:“因为你是女子,有本事再给我生个女儿出来?”

    “我……”我一时语塞,不错,李邴对女儿倒是挺好的,他的大女儿李婵比阿澄小几个月,虽是庶出,却也从未见李邴亏待过,有什么东西但凡有嫡长子阿澄一份就有她这个庶长女一份,连嫡次子阿湛和庶长子李洪这两个儿子也没有的东西,一个女儿家竟也得了。若我真生个女儿,怕是比府中所有的孩子都更受宠。

    阿好拿来一盘橘子,奶娘便先端到两个孩子面前,他俩便一人拿了一个,慢慢的剥了起来。

    阿澄大些,剥起来快些,阿湛小小的手剥起来很是费尽,我本想帮他,却被李邴眼神制止了,意思是让他自己来。

    阿澄一边剥着,还一边问坐在床上的李邴:“父亲如今能吃吗?”,李邴摇了摇头,我也道:“你父亲病着,别让他吃凉的。”

    阿澄点点头,一个橘子已经剥完,阿湛这里刚扣开一小块,阿澄瞥了阿湛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手中剥好的递给阿湛,很自然的将阿湛手中的橘子换到自己手里又剥了起来,阿湛也好像习惯了,拿着就要往嘴里吃,这回阿澄制止住了阿湛,用李邴教育他那样的口气教育阿湛:“先给母亲吃。”

    阿湛很听阿澄的话,也将手中一瓣橘子送到我面前,奶声奶气的道:“母亲吃。”

    我一愣,两个儿子竟都如此懂事了,心里不知多么高兴,接过阿湛手中的橘子放进口中,儿子给掰的橘子果然是甜的,欣慰的道:“阿澄和阿湛竟都如此懂事了。”

    阿澄却一本正经的道:“父亲常跟我们说,我们是男儿,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给母亲,母亲是女儿家,需得让着。”

    我听了这话,心中一暖,看向李邴,李邴倒还是平常的样子,并没有在意,我却被这句话着实打动了,原来李邴一直这样教育儿子们。

    一句“母亲是女儿家,需得让着”,让我心里甜蜜不已,原来成亲多年,李邴还把当我成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家对待。

    他不仅让着我这个妻子,同样也教育孩子们要让着我这个母亲。

    在我亲自的悉心照料之下,李邴的病已经大好了,却又立刻忙起了公务,不眠不休的。

    我有些不快,这半年来,从长安送来的公务和信件越来越多,李邴也越来越忙了,这样下去,迟早又得生病。

    李邴回房时,我还特意留了一碗鸡汤给他温着,他一回来,我便给他端来递给他,埋怨道:“你这大病初愈,忙起来又不要命了,倘若再病了,不是我的罪过,我可不管了。”

    他一边喝着,一边笑道:“心疼我就心疼我,何必嘴硬。”

    我哼了一声,道:“你那身为皇帝的结拜兄弟还未心疼你,一堆一堆的事情交给你办,我心疼什么?”

    自宇文邕登基这几年,李邴虽得了重用,但每天是累死累活,还时不时的要往长安跑一趟,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情义,还真是瞒不在乎的当牲口用。

    李邴教育我道:“你一个女子,怎可议论帝王,管起男人之间的事来。”

    我索性耍赖起来:“我就管我就管,就管就管!”

    李邴摆弄着碗中汤匙,无奈的笑道:“行行行,你管,你能耐多大,什么管不了。”

    我猛地扑上去,李邴吓了一跳,手中的鸡汤溢了出来,汤碗也差点摔了。一边将汤碗放在桌上,一边在我虚搂着我,在我后面拿出手帕擦拭着手,皱眉道:“你这一惊一乍的,我手里还端着汤呢,瞧,都弄撒了,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我的两臂缠着李邴的脖子,趴在李邴怀里,仰头看着李邴,调皮笑道:“你不是说了吗?我是个女儿家,都是女儿家了,那我不是孩子是什么?”

    李邴听了这话,笑着摇摇头,又叹了口,无奈的道:“唉,看把你给惯的!以后可如何是好。”

    我听着他这语气,心里欢喜,问道:“若我再给你生个女儿,你还会像现在一般对我好吗?”

    李邴听了这话,立刻正经的看着我,问道:“怎么着?你,你又有了身子?”

    我笑道:“还不确定呢,明日找个大夫确诊一下。”

    我自己也不大肯定,只是有点感觉罢了,怕是错觉,所以连奶娘也没告诉,可这几天感觉越发强烈心里也逐渐有了底,十有八九是真的又怀上了。

    李邴立刻急道:“什么明天,现在就让人请个大夫去。”

    说着就要喊人,我制止道:“这都多晚了,下人都睡了,明日再叫大夫也是一样的。”

    他这才作罢,又可能想起我刚才大幅度的动作,埋怨道:“都知道自己可能有身孕了,还这么闹,也不怕有个好歹。”

    我撅着嘴,瞧瞧,一听可能会是个女儿,立刻就变得如此小心了,便道:“看你这急慌慌的样子,万一我真生个女儿,我看我的地位真的也不保了。”

    李邴哈哈大笑,搂着我道:“你是她母亲,那地位谁能悍动啊,你到时候不欺负她就不错了。”

    我撅着嘴,慵懒的趴在他怀里,细想来,挺有道理,我是母亲,没有我哪里来的她们,我的地位自然是不可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