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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锅活了一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父母官。以往他连见父母官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刚才父母官还朝他笑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便让罗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以及感叹。以往县太老爷走在路上,即便是和他碰面了,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吧?更遑论,和善的朝他致意了。
原本他知道韩度是靖海伯的时候,对靖海伯这个爵位代表着什么的感触还不深。毕竟这些东西,离他一直以来的生活都太远了,他只知道靖海伯比县太老爷的官要大。
但是现在他却真真的感受到了靖海伯的威势,他只不过是一个草民,仅仅是因为他站在靖海伯身边,就足以让县太老爷和他平等而视。
“征调徭役的事,你安排的如何?”韩度继续问道。
邹兴连忙低头回道:“请靖海伯放心,下官已经安排妥当,最多三天便可将全县的徭役征调起来,供伯爷驱使。”
韩度淡淡的摇头,“太慢了,本伯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按照罗锅的说法,现在正是打渔最好的时候。每耽搁一天,那都意味着少打一天的鱼。这一天能够打到的鱼必定是海量,韩度不想有丝毫的浪费。
“明天!你必须要将徭役匠户调集到这里,开始建造栈道。”
邹兴顿时面露难色,艰难的开口,“回伯爷,不是下官推脱。实在是,有些徭役离这里太远,一天时间根本不可能召集起来。”
离的远的那些,别说让他们来到这里了。光是派人去通知他们,路上就要花一天的时间。
一天时间,真的是在难为他了。
可是韩度态度坚决,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不过这个时代就是这样,通信靠吼,赶路靠走。除非是十分小的县,像京城周边直隶地区的县,才有可能一天之内将徭役征调起来。而越是荒僻之地,一个县的面积就越大。
想了一下,韩度说道:“那你明天召集到多少,就先送过来开始建造。既然你说了三天之内能够召集齐,那本伯三天之后就要看见所有的徭役匠人,都在这里。”
“遵命。”邹兴这个时候也不含糊,立刻答应下来。能够有个折中的办法,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他不敢怠慢。
见韩度没有了其他的吩咐,邹兴犹豫了一下。赔笑着说道:“下官代表全县,感谢伯爷为全县除去一大害。下官已经安排了薄酒,不知道伯爷是否赏脸?”
“什么大害?本伯怎么不知道。”韩度回头一笑,明知故问。
邹兴神色一正,拱手一礼,“伯爷有所不知,本县竟然藏着吕健这样的大害。要不是伯爷将他捉拿归案,都不知道还要被他逍遥法外多久。唉,也是下官失察,竟然被下面的人所蒙蔽,没有早日察觉到这大害,以至于全县百姓苦吕健久已。”
说着,拿出一叠状纸,双手捧起,俯首递给韩度,“下官失察,导致吕健勾结胥吏将百姓告发他的状纸全都拦下。这些都是百姓状告吕健的状纸,请伯爷过目。”
邹兴心里暗自自得,还好他有收集纸张的癖好。虽然这些状纸纸张都十分粗鄙,但当初因为一时意动,也留了下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至于说吕健勾结胥吏截留状纸,那自然是无稽之谈了。这些状纸都被及时的送到了他手上,只是他自己压着没有过问。
不过,既然连吕健都舍弃了,邹兴也不介意再舍弃一个胥吏。
韩度微笑着将状纸拿了过来,随意翻看几张,还真的都是状告吕健的。里面什么都有,有状告吕健横行乡里的,有状告他欺压良善的,有状告他占人田产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状纸新旧颜色不同,一看就知道这些状纸不是做假的,而是真正的状纸。
韩度看了几眼,猛然合上状纸,沉默不语,脸色沉凝如水。
邹兴官服下面的身躯禁不住一抖,简直是要把心提到嗓子眼。能不能过关,是死是活,就看接下来的一刻了。
韩度心里十分不忿,这些状纸里面的一桩桩罪状,虽然都说状告的吕健。但是没有这位邹县令,他吕健能够做出这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来?因此,这些罪状,同样有眼前的这位邹县令的一份。
可是要现在就把邹县令拿下的话,韩度却是有些犹豫。一来,虽然韩度贵为伯爵,但是他也没有权利随意处罚县令。当然,如果韩度要一意孤行的话,也并无不可。顶多事后回去,被老朱收拾一顿。
二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打渔。每耽搁一天,损失的鱼获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如果现在将邹县令给办了,那么即便是马上有人接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组织好徭役建造栈道的事。
思忖再三,韩度看着眼前低着头邹县令。忽然笑了起来,“不知者不罪嘛,邹县令也是人,又不是千手千眼的菩萨。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整个县,被下面的蒙蔽也是情有可原。”
“是是是,”邹兴心里顿时大喜过望,他知道他这一关是过去了。
便连忙回应道:“多谢靖海伯能够通情达理,下官感激肺腑。可是不管怎么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下官终归是所有失察之罪的。”
失察算什么罪过?顶多是被上司训斥两句,连罚俸都不用。甚至和上司关系好的话,连训斥都没有,一句话就揭过去的事情。
随即,邹兴神色一正,义正言辞的说道:“可是现在既然被本官知道了,本官必不让这吕健逍遥法外。吕健罪大恶极,该如何判决,请伯爷示下。”
如何才能够把吕健的案子,办成铁案?很简单,将面前这位靖海伯扯进来。
邹兴让韩度示下,不是再和韩度客气,而是在给韩度挖坑。
只要韩度说一句,如何判决的话。那以后一旦有人问起这起案子,邹兴就会说,这是靖海伯的意思,轻轻松松的就把他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如此一来,除非韩度倒了,否则没有人敢给这案子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