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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夫人得到女儿的传话后,带着曾照顾元曦做月子的药婆进宫,悄悄来承乾宫为葭音看病。
可药婆只是看了一眼,就摇头叹息,避开皇贵妃,对元曦和佟夫人说,太迟了。若是从四阿哥出生后就有的病,到如今已是两年多,发展到这一步,什么都晚了。
佟夫人带着药婆退回景仁宫,元曦调整心情后,再来看葭音,葭音很平静,笑道:“不行了是吗?”
元曦哽咽难语,艰难地说:“姐姐不怕,我一定再给你想法子去。”
葭音伸手挽着元曦:“一直以来,你都在成全我和皇上,明明是我的出现夺走了你的一切,你不恨我怨我,还如此善待我照顾我。元曦,我命如此,怕不是报应。”
元曦用力摇头:“姐姐既然知道,那就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若有三长两短,皇上他……”
葭音道:“我会好好和他说,我一定会好好交代他,但是最后的日子,我不想让他看见我丑陋的模样,不愿再让任何大夫来看我,更不愿叫其他人知道,我得了这么不堪的病。”
“什么叫不堪的病。”元曦无奈地说,“只要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姐姐不该讳疾忌医。”
葭音平静温和:“可是已经迟了,既然如此,让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走,元曦,再成全我一次,好不好?”
“可我想要你活下去……”元曦泣不成声,“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在变好,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你这样虔诚地侍奉佛祖,佛祖为什么不庇护你。”
“不要这么说,好妹妹。”葭音反过来劝慰元曦,“人各有命,我一生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佛祖已经庇佑我太多太多。”
“姐姐,你这样虚弱,瞒不过皇上的,不如早些告诉他真相,让他好好珍惜最后的日子。”元曦道,“他最怕最怕,什么都不知道。”
葭音含泪:“我说不出口,元曦,我也不想丢下他。”
毫无结果的商议,元曦只能等姐姐睡着后,退了出去。
葭音想守着自己留给福临的最后一份念想,这里头有她的情意,也有她对家人的眷顾,福临若能一直心中念着她,自然会恩及她的家人,未能抚养费扬古成家立业独当一面,葭音放心不下。
将心比心,元曦若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也愿意把一切都给玄烨给额娘,给哥哥和弟弟,她不怨葭音固执,人之将死,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但是福临怎么办,他一定会疯的,他一定无法承受。
回到景仁宫,玄烨正显摆他如今的字迹给外祖母看,佟夫人见女儿归来,便说有大人的事要商议,让大李子送玄烨回书房去。
玄烨辞别外祖母,带着大李子走,不安地问大李子:“我额娘的眼睛,是不是红红的?”
大李子说:“这些日子皇贵妃娘娘高烧不退,主子她很担心呢,皇贵妃娘娘与主子姐妹情深啊。”
玄烨小小年纪,却像大人似的叹息:“皇贵妃娘娘一定是想念四弟,弟弟若还活着,该多好。”
这边厢,佟夫人和元曦相见后,再次听药婆细说。
药婆劝佟嫔娘娘要放宽心,说妇人之病大多来自抑郁忧愁,以至肝气郁结气滞血瘀,一旦罹病,医药难以,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不过是句哄人的话,真得了病还了得。
“佟嫔娘娘,您千万放宽心,人各有命啊。”药婆说,“这病多是气出来的,自己个儿可别给自己个儿找不痛快。”
“想来皇贵妃,幼年丧母,初婚丧夫,而后又丧父失子,年纪轻轻经历太多的生离死别。”佟夫人唏嘘不已,再看了眼女儿,当着药婆的面,有些话就不适合说了。
但是元曦知道,葭音姐姐自从入宫后,虽然风光荣耀,可皇帝为了她,一次次地做出奇怪的事,让她终日不得安宁。
生四阿哥坐月子那会儿,为了什么第一子和大赦天下,搅得满城风雨,兴许就是那时候,落下了病。
倘若皇帝知道这一切,他还能活吗?
元曦送母亲出门,请她千万管好药婆的嘴,佟夫人让女儿放心,绝不会有人知道。
但也语重心长地对元曦说:“你听额娘一句话,别搀和进这件事,哪怕是为了玄烨。谁知道皇上之后会怎么样,若是悲伤过度以至发狂,再迁怒无辜的人,你何苦呢?交给皇太后来处置吧,元曦,别太善良了。”
然而此刻,苏麻喇已经打听到东六宫那边的动静,回禀玉儿道:“佟夫人随佟嫔娘娘一道去承乾宫向皇贵妃请安,本没什么稀奇。不过……跟着佟夫人的嬷嬷,并不是一贯跟着佟夫人的那一位,派去的人说,像是曾经在三阿哥出生后,在景仁宫里见过。”
“我记得那时候,佟夫人曾向我请旨,想要送一直为他们家女眷伺候月子的药婆进宫照顾元曦,我答应了的。”玉儿道,“会不会是那个人?不然月子里,还能有什么宫外的人来?”
苏麻喇也觉得古怪:“佟嫔娘娘和皇贵妃,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玉儿微微蹙眉:“别是她有了,不敢说,或是偷偷堕胎,又或是偷偷留下,这两个孩子傻不傻。”她担心不已,命苏麻喇,“立刻把元曦找来。”
太后这儿既然连药婆都看见了,元曦再没什么可瞒的,哭着告诉皇太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说葭音姐姐,恐怕时日不多了。
玉儿满心以为,葭音是不小心怀孕了才偷偷摸摸,谁想到,竟是这样的噩耗。
震惊之余,立刻想到将来的事,下死令对元曦道:“这件事你不许再管,我会告诉董鄂葭音,别把你牵扯进去,听见了吗?”
“太后?”元曦呆住了。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你要想想玄烨,想想你自己。”玉儿威严无比,“你们的姐妹情深,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付出,你不计较值不值得,这我可以不管,可我不能不为玄烨考虑。”
苏麻喇在一旁道:“太后您别吓着娘娘,她知道了记下了。”
玉儿温和了几分,搀扶元曦起身:“孩子,最艰难的还在后面,董鄂葭音死了也就死了,她死了还能知道什么,最艰难的,是我们。不是额娘心狠,我这辈子,送走的人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