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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已是隆冬,这个时辰刚好飘起了雪花,福临走到半路不禁停下脚步,举目相望。
待收回目光,心上人已在门前等候,她盈盈而立,面含微笑,如阳春下潺潺溪流,流进福临的心里。
福临疾步走来,葭音亦上前几步,并端端正正行礼。
“葭……”福临本要伸手搀扶,但忍住了,由着葭音行礼起身后,才带着她重回宫檐之下,温和地说,“下雪了,我们不要在雪地里站着。”
葭音含笑:“皇上冒雪而来,连伞都不打,如何使得。”
福临道:“朕急着想见你,这雪也是才下的,朕往后一定记得打伞,不在雨雪中走。”
葭音抬头看天,眉目温婉,神态安宁道:“今年冬天,臣妾还不曾好好赏雪,还是冬日好,白白净净清清爽爽,这清冷的空气,也是甜的。”
福临敞开自己的风衣,将孱弱的人裹在怀中,久违地又感受到皇帝身体的温暖,葭音不自觉地将重心全靠在他的身上。
“臣妾,早已将此生托付于皇上。”葭音仰望着福临,含情脉脉,“皇上,不要再生气,不要抛下臣妾。”
“是朕不好,葭音。”福临拥着心爱的人,“朕从那日走出这道门起,无时无刻不想念着你,可是朕……”
“臣妾还以为,皇上很是风流快活的。”葭音道,“这样的话,皇上也对无数人说过吧。”
福临脸颊微红,愧疚不已:“葭音,朕对不起你。”
温柔的人,伸手轻抚男人的胸膛,善解人意地说:“倘若臣妾此生无缘再为皇上和自己生下孩儿,臣妾就更不该霸着皇上的独宠,请皇上恩泽六宫。”
“葭音,你不要难过,朕的心,只在你这里。”福临道。
“臣妾不可能不难过,可是臣妾很欣慰,皇上是帝王,臣妾是您的妃子,历朝历代的宫廷,盛爱独宠都没有好下场,但臣妾惟愿能在皇上身边,长长久久。”葭音道,“如皇太后所愿,愿臣妾长长久久陪在您身边。”
福临垂眸:“额娘她……这么说的吗?”
葭音道:“是,太后之所以告诉臣妾,就是不想臣妾用性命来冒险,但是太后并没有逼迫臣妾避孕或是瞒着皇上,太后让臣妾自行选择。臣妾考虑到当时的情形,决定晚些时候再告诉您,但那之后郑成功打到江宁,朝廷战事吃紧,足足半年多,臣妾实在难以开口。”
福临亲吻葭音的额头:“要你受苦,还让你为难。”
葭音摇头:“是臣妾不好,该早些告诉您,至于……”
她本想解释,宫中丢失药材一事,来证明吴良辅欺骗了皇帝。可想到福临已经把人赶走了,且下旨永不再允许吴良辅回到紫禁城,自己何必再点穿那些话,就让吴良辅在福临心里,是忠心耿耿的吧。
“葭音,朕随你一道去见太后。”福临道,“向额娘说清楚这件事,也好让额娘放心。”
葭音颔首,命添香取风衣来,添香上前几步,眼珠子转悠悠,狡黠地笑道:“有皇上裹着您,冻不着,何必再穿一件这么麻烦。”
福临满面笑意,葭音则嗔怪添香胡闹,待她取来风衣穿戴整齐后,一并往慈宁宫而来。
他们从乾清宫门前走,沿着宫道朝南走,而元曦刚好从慈宁宫归来,站在宫道北面的尽头。
“是皇上和皇贵妃娘娘,看来是和好了。”石榴在边上轻声道,“小姐,皇上把吴良辅撵走了,还来和皇贵妃和好,这紫禁城里头,竟是只有您的话才管用。”
“可我并不想做这样的人,没什么可高兴的。”望着飘雪中款款而去的一对人,元曦凄然含笑,“但这是我的命,他是我的天。”
慈宁宫这边,玉儿见帝妃二人双双而来,福临态度恳切,且已经得知皇帝将吴良辅赶出紫禁城,并下旨永不许他再返回宫廷。福临能下狠心“断奶”,真真不容易,虽然功在元曦的劝说,玉儿到底还是为了儿子欣慰的。
将来的事,她心中自有打算,但眼门前福临若是愿好好承担起他的责任,哪怕事情做得不如意,哪怕朝廷不能迅速强大稳固,他但凡有这份心,正如雅图所说,她们母女都愿以生命来支持福临的帝业。
母子之间本也不曾为了这件事争吵,如今把话说开了,更是解了彼此心里的矛盾。
说到葭音将来不能有子嗣,她也不愿随便抱养其他妃嫔的孩子,玉儿说,将来费扬古生儿育女,在孩子长大成人前,她可以随时把侄儿们带进宫来,偶尔亦可以在承乾宫小住几日,不必拘泥规矩。
葭音感激不尽,恰好提起费扬古的婚事,一家人商量了几句,玉儿挑了几个看的中的世家贵女问葭音的意思,婆媳之间说说笑笑,福临在一旁看着听着,心里也舒坦。
元曦说的不错,他明知道葭音不能生育的事实,却用对额娘的敌意来减轻自己的痛苦,可结果什么也无法改变,还伤了彼此的心。
看起来,他一直在和母亲对抗,实则,从骨子里依赖着亲娘。
福临还有政务,不得不先离开,葭音将他送到门前,福临叮嘱道:“一会儿只怕雪大了,要不就留在额娘这里休息,要不就早些回去。”
“吴良辅不在了,皇上要重新调配人手,妥善景运门值房的秩序。”葭音温和地说,“臣妾也会和皇后娘娘和元曦一道,重新安排宫内的事务,不叫有些小人趁机上位,不能走了一个吴良辅,再来一个张良辅。”
“辛苦你,这些事都可以慢慢来。”福临道,“你气色不好,都怪朕,好不容易见你气色红润起来,又那样气你。”
“不提了,皇上,臣妾一切安好。”葭音温柔如水,送皇帝走到慈宁宫门下,“臣妾还想和太后说说话,您先回去吧。”
福临捏了捏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乾清宫去了。
葭音含笑相望,待福临身影远去,便要回宫内,忽觉胸前一震剧痛,疼得她两眼发黑,幸得一旁的宫女搀扶才没跌倒。
苏麻喇刚好从廊下经过,几步敢上前来搀扶皇贵妃,担心不已:“娘娘,您怎么了?”
葭音不愿说实话,掩饰道:“这几日都没胃口,姑姑,我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