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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沉浸在矛盾纠结的情绪里,只见吴良辅从殿外进来,向皇帝禀告安郡王去慈宁宫请安的事,他漠然地应:“朕知道了。”
且说岳乐因董鄂葭音一事遭太后斥责后,去了趟江南,回京就带兵直奔归化城,对付不安分的喀尔喀部土谢图汗和车臣汗,逼得他们投降入贡,岁末班师回京,并不比鄂硕早到几日。
慈宁宫里,玉儿见这打了胜仗立了功的人意气风发,笑道:“你看,正经差事也是能做好的,过去先帝就说你是个好苗子,可别糟蹋了自己。”
岳乐俯首谢恩,玉儿又道:“你始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的事,皇上乐意做什么,你便陪着他。特别是皇上对于朝政那些大胆新颖的改革,你如今在朝堂上也说得上话了,别再干看着一些人对皇上出言不逊。”
岳乐道:“回太后的话,十三衙门一事奴才实在不知,还望太后明察。”
玉儿睨他一眼:“抖得什么机灵,问你这件事了吗?”
岳乐忙告罪,但趴在地上没抬头,便道:“太后,皇上若是向奴才打听董鄂氏……”
玉儿道:“我不希望民间传说皇上觊觎臣子之妻,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但凡有什么事,你觉得自己能逃过吗?”
“可是……”岳乐和皇帝感情深厚,若非隔着君臣之别,当真将他当弟弟看待,回来几日,两人相见时,皇上总是欲言又止,他真是克制的很辛苦。
岳乐看不下去,实在心疼,此刻便求道,“臣拿人头保证,绝不让世人知道半个字,但是求太后允许臣,让奴才为皇上多看一眼浙江的风光。”
玉儿满脸怒色,威严如天,苏麻喇在边上,也是不敢多嘴,但僵持了许久,玉儿还是心软了:“起来吧,你要晓得分寸。”
岳乐大喜:“太后放心,皇上不问,奴才就不说,奴才不过是替皇上看着些。”
之前岳乐亲自去了一趟浙江,回来说萧家人和善有礼,董鄂氏嫁的也是个文弱读书人,十八九岁年纪,寒窗苦读要参加科举,是一户正经人家。
转眼,这就小半年过去了,不过玉儿看得出来,儿子心里的难受,那是半点都没减少,不过是他还理智,还有帝王的担当。
“跪安吧。”玉儿道,“好自为之。”
岳乐行礼后退下,玉儿便吩咐苏麻喇:“过几日请七福晋进宫,她为了上次我斥责岳乐那么着急,偏岳乐和我都不告诉她为什么,真怕把她急出好歹来。”
苏麻喇答应下,另说道:“明年选秀的花名册已经呈上来了,您要看一眼吗?”
玉儿知道苏麻喇已经过目,问道:“有什么特别的人吗?”
苏麻喇摇头:“要紧的几位,家里都没轮上适龄的姑娘,就是……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把奴婢吓了一跳。”
玉儿蹙眉:“什么人能吓着你?”
“那待选的秀女叫董鄂葭悦。”苏麻喇道,“奴婢赶紧去查,果然是董鄂葭悦的堂妹,她的父亲是轻车都尉董鄂巴度,与鄂硕将军是一族的。”
“亲兄弟?”
“倒也不是。”
玉儿略思量,道:“那就随缘吧,不然我们刻意把她筛了,让福临误会不好,让外人猜忌也不好,多此一举。”
苏麻喇道:“要不要奴婢派人去看看是什么品格。”
玉儿摆手道:“董鄂葭音相关的事,我多做什么,在福临眼里都是反感的。我逼得越紧他必然越想叛逆,就算那个秀女真的选上了,堂堂正正的,又不是夺臣子之妻,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是。”苏麻喇知道格格的为难,她很努力地维持着母子关系,可家务事也好,朝政也好,总有那么多令人无奈的冲突和分歧,太后为的是江山天下,但在皇上眼里,就不见得那么纯粹了。
玉儿道:“眼下还有一件事,福临答应巴尔娅,若是生了格格就让她自己抚养,这件事要如何服众才好?福临自然是觉得,他一句话就成了,却不知后宫的人心难对付。”
苏麻喇笑道:“您如今跳出来看待这一切,便是不分贵贱恩宠,只看公平不公平,过去您自己那会儿,几时把别的人放在眼里。叫奴婢说,那就听皇上的,又如何呢?”
“元曦若也生了女儿呢?”玉儿问道。
“佟贵人不会开口的,再没有比她更懂事的孩子。”苏麻喇信心十足地说,“佟贵人绝不会给您和皇上添麻烦,但若皇上乐意让佟贵人自己抚养公主,那就另说了。”
玉儿叹:“若都如此,往后怎么立规矩。”
可太后口口声声规矩,心里却更多是偏袒疼爱,顺治十一年的元旦,不仅恩准佟夫人进宫为女儿贺喜生辰,连佟图赖、佟国纲几个男眷也一并可以入宫。
这在宫里,除了科尔沁亲王之外,还是头一回有宫嫔娘家的男眷入宫,景仁宫的风水好,如今谁都信了。
能在生辰这一天,抱上心心念念的大侄子,元曦欢喜极了,她的嫂嫂也是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和哥哥十分般配,除了没见到弟弟,一家子算是团圆了。
“你这肚子,不圆也不尖,真是看不出模样,你嫂嫂那会儿,谁见了她都说要生男孩儿。”佟夫人轻轻摸了摸,感受到里头的小家伙一脚踹过来,笑得合不拢嘴说,“活泼的很,力气大得很。”
因有男眷在,不宜久留,一家子拣要紧的话说之后,元曦便送爹娘兄嫂离宫,路上刚好遇见阿哥所的嬷嬷们,抱着二阿哥和二公主回去。
看样子,像是刚去慈宁宫请安,想必宁嫔和杨贵人也都在那里,可怜母子匆匆见一面,立马就要分开。
佟夫人便对元曦道:“贵人将来要想开些,皇恩浩荡,有一日贵人封了妃位,自然就能自己抚养皇子。奶娃娃只记吃,将来大一些了再培养感情也不耽误。”
元曦笑道:“额娘放心,我早就想明白了。”她低头扶着自己的肚子说,“只要孩子平安,比什么都强,再者……额娘不瞒您说,我到现在也没有很强烈的要做母亲的心情,大概是太年轻了。”
“孩子落地,你痛过那一阵,自然就懂了。”佟夫人笑道,“但也不强求,没有什么比母子平安更重要。”
元曦看着母亲,又看看身旁的嫂嫂,道:“嫂嫂,我额娘偶尔脾气急一些,可心眼儿是极好的,她一定把你当女儿看待,绝不会委屈你,还望嫂嫂将来替我多多孝敬额娘。”
一家子说着贴心的话,很快便要出宫,今日元日,佟图赖和佟国纲也有很多人情规矩要应付,元曦也不能送得太远,家人依依惜别互道珍重,石榴香叶她们便拥簇着贵人回去了。
她们走在前头时,刚好宁嫔和杨贵人从慈宁宫归来,隔着老远看见景仁宫的人,杨贵人不禁嘀咕:“一样怀胎十月,咱们生的,好像不是龙种似的。”
储秀宫里,陈嫔就因为早生那么几天,封了嫔位,到了杨氏这儿就没捞着这样的好处。再者她们大肚子那会儿,除了吃好喝好,就没有别的特殊待遇。
但景仁宫怀个孩子,皇太后就差没把佟佳氏捧到天上去,如此,杨贵人难免心中不平。
宁嫔则淡漠地说:“想想咱们的孩子,都好好地活着呢,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杨贵人忙点头:“您说的是,活着比什么都强,陈嫔娘娘她现在终日郁郁寡欢,实在可怜极了。”
二人分开后,宁嫔回翊坤宫,进了门,她陪嫁的婢女便道:“小姐,大阿哥没了,咱们二阿哥就是皇长子,倘若景仁宫也生了阿哥,皇上和太后会不会因为偏疼佟贵人,就亏待咱们二阿哥?”
宁嫔心里一阵翻腾,但脸上严肃地说:“管好你的嘴巴,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不想活了?”
“是……”
宁嫔满面怒色:“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不想活,别害了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