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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钦安殿的偏殿里,佟元曦孤零零地坐着等,要等其他留牌子的秀女来了之后,会有人告诉她们之后的规矩和要做的事。
但是等了很久,也没见再来什么人,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场选秀,眼看着就要选完了,元曦不敢相信,难道就只选了自己?
好在不多久,就有一位秀女被领来,元曦初初听得是董鄂氏,还以为是葭音姐姐,但进门的这一位,只是姓氏相同,连与鄂硕家连族亲都不算。
自然,论姿色,也远远不及葭音姐姐。
在这位董鄂氏之后,陆续又来了几位秀女,有八旗满洲的,也有八旗汉军的,就迟迟不见葭音。
正午时分,有宫人来宣旨,今届选秀完毕,她们都是被皇上留牌子的人。
待十一月选定吉日,她们就要入宫,从今往后便是紫禁城里的主子,位份和册封等等,待各自回府后,等待皇帝的旨意。
“佟姑娘,您这边请。”那些太监们,果然对元曦十分殷勤,边上几位少不得投来奇怪的目光,但从今往后,她们就算是一家人了,这事儿且有的说了。
“公公,请问您知道董鄂葭音吗?”元曦礼貌地问,“就是前锋统领的女儿,董鄂葭音。”
“哦……撂牌子了,之后皇上若有赐婚的旨意,会送去统领大人府上。”那小太监一面应着,一面就请众秀女出宫回家。
可元曦看看边上的姑娘,再想想自己,论姿色,难道葭音姐姐不是今日的头一份?
“她为什么会被撂牌子,您知道吗?”元曦不甘心地问。
“佟姑娘,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小太监们很客气,这里几位都是将来的主子,前程无可限量,就算心里觉得不耐烦,那也不会说出口,“佟姑娘,您这边请,马车都备齐了,会有宫里的人,送您回府。”
被留牌子的秀女,不再坐自家的马车,她们从今天起,就算是皇帝的女人了,虽然还没有位份,家人对她们也要以礼相待,佟图赖得到消息,已经带着儿子急匆匆回到家,设香案扫门庭,准备接驾。
宫里的马车缓缓而来,领路的太监到府内查看一番后,才请元曦下车,一进门,阿玛额娘和哥哥就跪了一地接她,元曦哇的一声哭了。
随行的太监唬了一跳,好在不是宫里,规矩之上还有人情,佟府的管家早就送上丰厚的谢礼,佟国纲请他们到一边说话。
回到闺房,母女才得以好好说话,佟夫人搂着自己的女儿,泪如雨下,她何苦那么费心地教这个孩子,何苦要女儿去为了家族牺牲。
佟图赖和儿子打发了宫里的人,也来到女儿的住处,夫妻俩坐在上首,接受了女儿的叩拜,佟图赖铁铮铮的汉子,一辈子没红过眼睛,可是看着娇滴滴的女儿这就要入宫了,眼泪就流下来了。
“你怎么会被选上呢?”佟国纲揉一揉妹妹的脑袋,“我要是皇上,绝不选你啊,又丑又淘气。”
元曦撅嘴向哥哥撒娇,可心里一激灵,想起葭音姐姐,忙问母亲:“额娘,葭音姐姐呢?”
佟夫人叹道:“是啊,她怎么会没选上,她们母女回自己家去了,之后要等宫里的旨意,还不知道会被赐婚给哪一府里。曦儿,她为什么没选上,你知道吗?”
元曦自然知道,还小声嘀咕:“后面来的几位,虽然也挺好看的,可都不如葭音姐姐。”
“好了,这是天家的事,也是董鄂府的事,咱们就别管了。曦儿,这些日子在家好好歇着,进宫之前,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佟图赖平复了心情后,吩咐管家,“不要人来祝贺,不论是本家的还是同僚,你都拦下,就说是宫里的规矩。”
深秋日短,转眼已是夕阳西下,慈宁宫里,皇太后正沐浴,硕大的浴桶中铺满了花瓣,玉儿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就嗔道:“你弄这么多花瓣,要我去招蜂引蝶吗?”
苏麻喇手里捧着干净的衣裳,笑道:“这个时节,哪儿来的蜂蝶?”
玉儿睁开眼,认真地说:“我如今是寡居的太后,身上香喷喷的,见了大臣们也显得不尊重。”
苏麻喇觉得很可惜,在她眼里,格格依然年轻依然貌美,但她也没法子,唯有垂首应道:“奴婢记下了,就这一回。”
不久后,玉儿出浴,苏麻喇为她擦干头发,谈论起了今日的选秀,好奇地问:“多年不见,鄂硕将军的女儿真是出落成了仙女似的模样,比鄂硕夫人当年还漂亮。”
玉儿颔首:“今日所有的孩子里,数她最好看,看了大半天,好些姑娘我已经不记得模样了,这会儿……就还记着她,还有佟图赖的闺女。”
“佟小姐真是鲜亮,瞧着心里就舒服,您说这是不是就叫眼缘?”苏麻喇笑道,“像是有福气的孩子呢。”
玉儿道:“瞧着是,她阿玛就是大大咧咧的人,教的女儿一定也开朗。”
苏麻喇又问:“格格,您说皇上为什么不选鄂硕将军的女儿,难道是怕太漂亮,惹皇后娘娘生气?”
玉儿回忆今日董鄂氏参选时的情景,她一走进钦安殿,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福临也稍稍坐正了身体。
可是在太监唱名后,皇帝的眼神忽然就变得黯淡,那一排八个人,一个都没选,自然董鄂葭音也落选了。
“奴婢给您说个秘密。”苏麻喇娓娓道来,“当年在鄂硕夫人的娘家躲着的时候,小姐和鄂硕夫人一道来看我们,她拿糖果给皇上吃,皇上一下用手打开,把人家小姑娘都吓哭了。但后来皇上回到宫里,却吩咐奴婢拿糖果去赔给人家,还说了是秘密,不能告诉您。”
玉儿放下梳子,奇道:“还有这样的故事?”
苏麻喇颔首:“是啊,所以奴婢更奇怪了,董鄂小姐长得那么漂亮,皇上这是为什么不选她?”
玉儿微微蹙眉,不由得想起了儿子曾经的幽怨,想起了母子一次次的许诺和她一次次的违背诺言在危险关键的时候丢下福临。
她顿时明白了,对福临来说,当年跟着苏麻喇躲起来的那一段,是他童年最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