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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木钟这些日子精神比秋天时好多了,腹中的胎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活络,换了几个大夫把脉,都说是儿子。
听丽莘这番话,娜木钟都忍不住讥讽:“吴克善一定很后悔,原本想送个美人来笼络大汗,谁知整个儿把人和心都占下,布木布泰如今隔些日子才能捡一回,若是我,心都冷了,还生什么生。”
丽莘说:“那个什么庶福晋,奴婢连脸都对不上,入冬以来,各种各样的女人在凤凰楼进进出出,看样子大汗是急着要儿子。”
娜木钟轻轻摸肚皮:“她们可不配,只有我能生,只可以我来生,只有我的儿子才能……”
话未说完,肚子里一阵翻腾,她满足地摸摸肚子:“好儿子,要像你的阿布奈哥哥一样,健康结实,你比哥哥幸运,额娘也会为你安排更好的未来。”
两日后,皇太极归来,与哲哲一道去探望了纳喇氏,哲哲早已调配宫人仔细照顾,一切都很稳妥。
离开纳喇氏的住处,皇太极询问这几日宫里如何,问起海兰珠和大玉儿,哲哲说玉儿每天都在书房,范文程回来了,她特别高兴。但那日被训斥不知保暖后,生她的气,已经好几天不到清宁宫请安。
“她气性倒是大。”皇太极似嗔非嗔,“你就该叫她在雪地里站两个时辰,她就老实了。”
哲哲说:“大汗舍得?回头倒成我的不是了。”
皇太极笑:“怎么会怪你不是。”
他左右看了看,便说:“你回去吧,我到书房去看看,顺便也看看叶布舒和硕塞。”
哲哲应下,亦是提醒皇太极,别吓着那两个儿子。
皇太极轻轻一叹:“他们不长进啊,也怪我,根本没时间教养。”
但去了书房,才知道,今日叶布舒和硕塞学骑马射箭不在宫里,皇太极反而松了口气,绕开几步,再来大玉儿的屋子,念书的小格格越来越少,只有苏麻喇一直陪在玉儿的身边。
范文程率先见到大汗,离座来行礼,皇太极道:“说什么有趣的事,我一道听听。”
“臣不敢。”范文程惶恐。
“大汗来坐下听。”大玉儿欣然从身后拿过一个蒲团放在身边,招呼皇太极坐下,欢喜地说,“先生在给我讲蚩尤。”
皇太极皱眉,问范文程:“你怎么总是给玉福晋讲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大玉儿笑:“那先生也不能像齐齐格似的,给我讲风花雪月才子佳人呐。”
皇太极嘴上嫌弃,还是坐下了,苏麻喇奉来茶水,他们听说书似的,不知不觉就坐了一个时辰。
直到尼满来请大汗,有大臣求见,皇太极才懒洋洋地起来,舒展筋骨要离开。
大玉儿送他到门前,皇太极由着她为自己裹上雪衣,这才悠悠道:“长本事了?和哲哲置气?”
“没有……”大玉儿撅着嘴,不服气嘀咕,“姑姑就会告状。”
抬眼见皇太极瞪着她,她辩解说:“可我每天都问姐姐,姑姑好不好?”越说越弱气,妥协道,“我一会儿去就是了,你瞪我做什么。”
“纳喇氏有孕,你不高兴,拿你姑姑出气?”皇太极道。
“哪有?”大玉儿着急地反驳,可她怎么能在皇太极面前藏住心事,一双着急的眼睛,就出卖了她,她低下脑袋,轻声嗫嚅,“我知道,我太小气。”
皇太极温和地说:“不高兴了就冲我来,有什么咱们就说什么,就算吵架,心里也舒坦是不是?我注定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对不起你,要让你伤心难过,可你承担的,我一定会和你一起承担。”
大玉儿知道,皇太极不是为了姑姑跑来责备她,只是为了纳喇氏来安抚她。
皇太极道:“玉儿,如今我想要儿子,你也看见了,你一定是明白的,我更盼着我们有儿子,可我怕因为这样的目的缠着你,反而会伤了你的心。这话一直说不出口,眼瞧着旁人有了,我再不说,你心里会更难过。”
大玉儿心里很复杂,脸上努力装着没事,斜眼看着他:“你最会为自己做的事巧立名目,我现在可不如从前好哄了呢。”
皇太极轻轻一叹,故意转身要走:“好吧。”
大玉儿这才急,抓着他的胳膊,软声道:“明明是你想多了,你想要,我们就生呗。”
皇太极说:“我就怕你误会,以为我仅仅是为了孩子。”
大玉儿知他心意:“为了你,怎么都行,若为了科尔沁,让他们做梦去吧。”
皇太极露出笑容,拥过大玉儿。
避开丈夫的目光,大玉儿神情复杂,她是高兴的,因为皇太极期待他们的儿子,可她又是难过的,何必,何必要解释得这么清楚?他们不是夫妻吗,夫妻之间,这样的事,何必说的那么清楚。
皇太极走后,大玉儿无心再听后文,请范文程先离宫。
范文程离开书房时,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数月不见,他明显地感觉到,玉福晋眼中的光芒越发厚重,若说初见时还有几分天真烂漫,如今都看不见了。
的确,人都会成长,这并不是坏事,但玉福晋似乎长得太急,急得叫人心疼。
范文程一恍惚,赶紧收回目光,匆匆离去。
大玉儿在书房静坐了许久,虽然面前的书,一页一页地翻过,她不过是想做个样子,她知道在门外会有眼睛看着她,她的失意和悲伤,都会传到皇太极的耳朵里。
其实这些日子,眼看着那些女人在凤凰楼里进进出出,她就在想,皇太极一定会顾虑,这样的时候来她的屋子,与她的亲热,会变了味。
果然,她猜中了皇太极的心思,而皇太极也明白她。
他们能心意相通,这一点大玉儿从不怀疑,可她现在有个改不掉的坏毛病,什么事都要算上姐姐,她很想知道,皇太极是怎么向姐姐交代。
多可笑。
“苏麻喇,是我自己不好吧,庸人自扰。”大玉儿忽然出声,苏麻喇停下手里抄字的笔,抿了抿唇道,“主子,其实也没什么……”
大玉儿茫然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苏麻喇说:“不开心就不开心,不开心了,回过头又要为了自己不开心而自责,那活得多累啊?”
大玉儿一愣,苏麻喇笑眯眯地说:“如果连自己都不接受自己的情绪,还怎么指望别人?”
“好像挺有道理嘛。”大玉儿嗔笑,伸手揉揉苏麻喇的脑袋,“越来越聪明了啊,带你来念书,来对了吧。”
苏麻喇说:“那我宁愿跟着大格格绣花的……”
她说出口,立马捂住嘴,大玉儿可不饶她,往腰里掐,痒得苏麻喇连声求饶:“格格,我不敢了不敢了。”
大玉儿理顺了情绪,便离了书房,来向哲哲请安,哲哲怎么舍得怪她,就知道为了纳喇氏,为了娜木钟,她心里不痛快。
若说从前是自己逼着玉儿生儿子,难道她自己真的就不想吗,玉儿一定也希望,是她和皇太极的儿子,来继承这个江山。
海兰珠带着孩子们过来了,故意笑道:“真是稀客,我都好几天没在姑姑这儿见到你了,我们都说,你在忙学问呢?”
大玉儿不服气地贴着姐姐,要挠她痒痒,海兰珠立刻求饶,两人咬耳朵说着悄悄话。
见她们姐妹亲厚,哲哲好不欣慰,可偏偏这么好的时候,皇太极派人来传话,说是接到吴克善的来函,是要来向哲哲请安,大抵过了年再走。
海兰珠的神情顿时黯然,拥着孩子坐到一旁,不说话了。
哲哲也不好说什么,劝解几句,就让她们退下。
回到侧宫,海兰珠拉着妹妹的手说:“玉儿,我不想见吴克善,玉儿你记着,将来就是我死了,也不许他来祭奠我。”
大玉儿捂着姐姐的嘴,急道:“胡说什么呢,腊月里不说些吉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