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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常在是被人抬回去的,灵昭派了太医为她诊治,可荣常在抓着太医的手问:“时疫真的会有后遗症吗,太医,大阿哥到底怎么死的?”
吓得太医连声说:“微臣不负责阿哥所的脉案,微臣什么都不知道……”
纳兰氏将荣常在劝下,命吉芯带人走,门外头李氏正顶着水盆罚站,这一天天地顶下来,她能举的时间倒也越来越长,今天咬着牙,眼瞅着就快两个时辰。
“时间到了,妹妹,你回去歇着吧。”纳兰氏出门来,说道,“我会去回禀昭妃娘娘,待昭妃娘娘点头,你再去谢恩吧。”
李氏这几天,被管教老实了,竟是小心翼翼将水盆放下,呆呆地看着纳兰氏问:“真的到时间了?”
差那么一刻钟,是纳兰氏给的人情,至于李氏是否领情,她无所谓,只道:“回去歇着吧,这几日宫里忙,你千万别再惹祸了。”
李氏禁不住哭了,被她的宫女赶紧带了回去。
纳兰常在叹了一声,再回到荣常在身边,丧子之人失魂落魄,口中喃喃自语着:“他躲过了时疫,他明明熬过了时疫……”
纳兰氏道:“荣姐姐,您若能听我一句劝,可千万不要再追着太医问大阿哥的死因,既然皇上已经下旨,大阿哥是因病不治,我们就不能再多嘴。”
“纳兰妹妹。”荣常在痛不欲生,“你信吗?”
纳兰氏道:“荣姐姐,我不信,可是我们能怎么样?如今你只能想着,皇上会因此亏欠于你,将来或能多善待你几分。”
荣常在摇头:“可我只想要儿子。”
纳兰氏抓着她的肩膀,严肃地说:“荣姐姐,大阿哥死了,你要不回来了。”
慈宁宫中,承祜吃过奶,在乳母怀里睡着了,倾弦也玩腻了小娃娃,缠着舒舒说,能不能带她去见皇帝哥哥。
舒舒欣然答应,说可以去乾清宫看看皇上是否得闲,二人出门,却见太皇太后和佟夫人也从书房走出来。
倾弦本说要赶紧走,不然奶奶一定拦着她,可眼睁睁看着祖母跨出门槛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飞奔而来,搀扶着祖母。
再一抬头,便见奶奶脸色极差,苍老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
“奶奶,您?”
“倾弦,向太皇太后行礼,我们该离宫了。”
“可是我……”小姑娘想说,她要去见皇帝哥哥,但是祖母如此神情,她不敢再说,乖巧地向玉儿磕头告辞,在苏麻喇的护送下,祖孙俩离了慈宁宫。
玉儿带着舒舒往寝殿走,要去看看熟睡的承祜,她问道:“玄烨今早的旨意,你听说了吗?”
舒舒应:“是,大阿哥因病不治。”
玉儿沉沉一叹,吩咐舒舒:“大阿哥的死,就此过去。”
“孙儿明白。”
“舒舒,保护好承祜。”玉儿说,“听皇祖母的话,把承祜留在身边吧。”
“皇祖母?”
“你和玄烨,是一辈子的夫妻。”玉儿说,“但孩子在身边,也就十几年,长大后开衙建府,你想见也见不着。倘若之后你再有了身孕,实在顾不过来,那另说,可眼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眼睁睁看着承瑞夭折,孩子,你还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舒舒抿唇不语,一时无法做决定。
玉儿道:“这件事,我来做主,不许再把承祜送去阿哥所,你实在不想养,就送到我这里来。”
舒舒屈膝道:“皇祖母,孙儿听您的话,不再送承祜去阿哥所,您不要生气,更不要误会,孙儿只是想……”
玉儿伸手抚摸舒舒的脸颊,温和地说:“好好养着孩子,舒舒,玄烨不会因为孩子就和你生分,相信我。”
舒舒颔首:“皇祖母,我知道。”
玉儿道:“不管你是心里有念头,但找不着台阶下,还是依然不想抚养在身边,这件事都这么定了。我会出面说这件事,让外头的人去猜吧。”
如此,在太皇太后的干预下,二阿哥正式留在了坤宁宫,而阿哥所里,也重新调配人手照顾三阿哥和公主。
大阿哥的殡礼一切从简,但孩子夭折带来的阴影,让整个夏天都显得死气沉沉,直到秋天,答应董氏查出有了身孕,才冲淡了几分。
董答应查出有身孕时,已经快四个月,肚子也隆起来,推算她侍寝的日子,正好是大阿哥病故后不久。而之后几个月,皇帝每每翻她的牌子,她都因病推辞,想来是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但不敢说。
这日,慈宁宫、宁寿宫的赏赐纷至沓来,昭妃也把纳兰常在叫去,让她带回来分配给董氏,伺候她待产的嬷嬷宫女。
董答应弱弱地站在门前,一面听纳兰常在说话,一面目光却落在荣常在屋子的窗前。
纳兰氏善解人意,笑道:“荣姐姐这些天好多了,昨儿皇上不是还召幸了她吗,据说和皇上说了大半夜的话呢,也只有皇上能宽慰荣姐姐的心。”
董答应嗯了一声,她不善言辞。
纳兰氏道:“董姐姐你去吧,荣姐姐怎么会生气,这是你的福气,她只会为你高兴。”
此时,李氏从外头归来,身后婢女捧着大包小包,纳兰常在笑道:“妹妹从哪儿领来的赏赐?”
李氏叹气,故意道:“我怎么会有赏赐,我的肚皮又不争气,这是我娘家送来的中秋礼。不过呢,比起赏赐,我更在乎姐妹情,大家在一处,本该知冷知热,哪能往人伤口上撒盐。”
话音才落,只见荣常在从她的屋子里走出来,扶着吉芯的手,缓缓到了纳兰氏和董答应的身边。
她对李氏视而不见,只吩咐那几位站在院中的嬷嬷和宫女:“董答应身体孱弱,孕中必然更辛苦,你们要谨慎伺候。这里地方小人多,望你们本分做事少开口,我不喜欢嘴碎的人。”
底下的人纷纷称是,上前来搀扶董答应回房,李氏哼笑了一声,带着宫女也回去了。
纳兰氏道:“怪我,少让她举着水盆站了一刻钟,这才秋天,她又故态复萌。”
荣常在说道:“随她吧,反正她瓷实皮厚。”
纳兰氏见这光景,便知丧子之人振作起来,她挽了荣常在的手,欢喜地说:“荣姐姐,明儿和我一道去翊坤宫领差事吧。”
荣常在含泪:“嗯,一起去,我不想再闷在屋子里。”
然而隔天,当荣常在和纳兰氏结伴来翊坤宫请安,要从昭妃手里领差事预备中秋家宴时,冬云在门前将二位拦下,说:“府里老爷夫人来请安,正说话呢,二位常在,或是先到偏殿喝杯茶,或是得闲再来。”
二人自知不能叨扰昭妃与家人团聚,便先离开了,冬云送客后,回到殿门外,猛地听见里头茶杯碎裂的声响,惊得她心一颤,这又是怎么了?
正殿里,灵昭的茶杯碎了一地,茶汤将她的裙摆沾湿,遏必隆一脸阴沉地站在那里,继夫人在边上不知所措,吓得一动不敢动。
“阿玛,您说的是真的?”灵昭目光直直地瞪着父亲,“真的有人,在我的坐胎药里动了手脚?”
遏必隆颔首:“我命冬云连着送了三天药渣出宫,大夫在药渣里查出避孕之物。”
灵昭的脑袋,轰轰作响,懵了半晌,才再问出一句:“会是谁?”
遏必隆眼珠子一转,冷声道:“娘娘若产子,最威胁谁的地位,那便是谁了。”
灵昭说:“皇后?”
遏必隆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但不想让女儿察觉,低着头说:“恐怕,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灵昭绝望地闭上眼睛:“阿玛,我该怎么办?”
遏必隆说:“这样的事,要找证据很难,只怕找了证据也很难扳倒皇后,可皇后一日不除,娘娘您就一日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