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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枫华帮他将杯子又掖了掖,指了指外面,笑着写下:“这几日怕是要下雨的,你身上有伤,得好好注意,莫要再如往日那般只图一时痛快了。若是落下毛病,到时候过不了体检的关,也是没用的。”
凤弘武认真地点头:“嗯,我知道了。二姐也注意身体。这偌大的凤府,只有二姐姐在,我才觉得自己还有家!”
看着凤弘武认真诚挚的眸子,凤枫华心头一跳,敛下心底的一丝不适,微微勾唇,淡然地拍拍他的手,起身离开。
……这偌大的凤府,只有二姐姐在,我才觉得自己还有家!……
凤弘武这话让凤枫华原本淡漠的心突然有些变得奇怪了,他当真将她当成了一个可靠的大姐姐。
可在她心中,也不过才接受百里婉柔和晋儿的存在没多久。
对凤弘文、凤弘武,甚至其他的所有的亲朋好友,她永远都是淡漠的,不深交,只保留在谈笑的阶段。
她并不打算与人深交。
她是个感情淡薄的可怜的人,恨不得与这世间的一切人都断了联系才好。
杀手,不该有感情做牵绊的。
即便这个身份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但一些骨子里的东西,却并非那么容易就可以摘除的。
她可以守护凤府,那只是因为百里婉柔和晋儿。
她也与许多人谈笑,可也只是谈笑而已,最多的时候,她不过是在利用这种谈笑,来掩饰自己那颗冰冷的心。
可今日,凤弘武乍然说出这句话,却叫她有些乱了。
她当真于别人而言已如此重要了么?
恍恍惚惚地回到琼宇阁,肖戟仍拿着大扫把,一扫把一扫把地扫着地。
他身上已无昨日那般浓郁的杀气,此时的他,似乎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扫地人而已。
凤枫华淡淡地扫他一眼,踏入小径,可以忽略过他凝视的目光,缓步走向阁楼:“要变天了,这些日子不会有人来的,你也休息吧。”
最后一字落下,她的人已经消失在了肖戟的视线中。
肖戟抬起头来,望着那一抹倩影消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华华,你是在关心我么?
呵呵,你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潋阳城中满城风雨,东陵城中的风雨却也不小。
整个大秦上上下下,似乎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各种消息在天空中飞来飞去,落入那些想要知道并且能够得知消息的人的耳中。
凤枫华躺在美人榻上,每日听着莺歌的汇报,如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小不点柔软的毛发,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八月二十六日,龙威军进驻潋阳城。
同日,龙威军中其中一支小队闯进了已赋闲在家的前知府的府中。
知府一家被发现死于家中,无一生还。
与此同时,东陵城中,太医署医博士易太医家被炒,全家下狱。
八月二十七日,大将军张茂,大将军给使范云于被捕时反抗,被乱刀砍死。
东都血流成河,百姓噤若寒蝉,无人敢再出门。
八月二十八日,礼部郎中年亮、益州城知府任辉、吏部尚书李游、六品中郎将袁智等四人被捕入狱。
当日,潋阳城荥阳县县令、地方兵长史、县官给事被捕入狱。
……
整个大秦,到处乌烟瘴气,所有官员被捕之后,不曾听闻审理,大多在第二日便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
据《大秦史》记载,直至九月初,粗略估计当时被杀人数已超过了大秦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被杀人数达一万人之众。
全国上下,一片萧条。
菜市口每天都在杀人,清洗血迹的水混合着鲜血,甚至染红了月落江。
潋阳城天天都在下雨,雨水裹挟着菜市口的鲜血,淌得潋阳城到处都是血。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曾散去。
凤府的大门紧闭着,连一向经常往外跑闲不住的凤璎珞也都乖乖地呆在家里绣起了花。
到处安安静静的,只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呜咽惨叫。
那是又一户人家被卷入其中了。
八月二十七日晚的时候,凤枫华便得到了消息。
那个被抓起来的黑衣人并没有供述太多的东西,只说了一句:“女帝名不正言不顺,皇甫氏才是天下之主!”
这是他生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据说,他咬舌自尽了。
而后的日日夜夜里,拥护皇甫氏的新卿旧臣的血,笼罩了这个多雨的秋。
这一切,一直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
及至九月初七日,潋阳城来了一位大人物,才将这戾气稍稍压下去一些。
潋阳城中才总算有了些欢闹的声响。
九月初七日。潋阳城。
刚过午时,百姓们大多已用过了午膳。
这些日子,潋阳城中人心惶惶,连隔壁的几个小县城也都遭了秧。
血流成河的日子里,原本热闹的南都也萧条了许多。
及至中午时分,城里的大小官员都集中到了城门口。
这些日子叫人人闻风丧胆的龙威军,此时也威严地站立着,不见半分要动的趋势。
百姓们不敢出门,可官兵不允,不等他们吃完饭,便被敲锣打鼓的声音吵到,要求他们到城门口集中。
许多害怕地躲在家里的百姓,也通通被官兵拎了出来。
整个潋阳城中,除了仅有的几家身份尊贵的人家都被“请”了出去。
凤府幸运有百里婉柔的存在,才没有被打扰。
长时间冷情的城门口,乍然出现这么多人站在秋雨之中,出奇的热闹。
然而,在这热闹中,更多地却只是叫人感觉怪异。
百姓们这些日子早就被吓得胆战心惊了,如今又碰上这种情况,他们哪里知道被官兵拎出家门是因为什么,只当是这些官兵杀红了眼,连他们也不放过的。
悲伤的气息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化作天空中那阴沉不散的乌云,越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连孩子都不敢再哭,只安安静静地流着眼泪。
酒楼里也显得空空荡荡的。
旁边的迎春阁中,一年轻男子临窗而坐。
小二吓得发抖,不敢动弹,只弓着身站在一旁。
在这种情况下敢踏上酒楼,甚至还如此闲淡饮酒的人可着实不多的。
潋阳城里大多数官员都是赋闲在家的,手里没有什么实权的,真正有身份的人家也不过就是那几家,潋阳城中的百姓都算是如数家珍的。
男子一身水蓝色锦绣长袍,衣服上没有任何雕饰,唯有腰间系了两块玉佩。
他五官精致,个头虽小,却很是清秀。
桌边立着一柄油纸伞,伞上的梅花像是手掌一般合拢了起来,几滴雨水顺着伞骨流到地板上,积了小小的一滩。
他微微侧首,薄唇微红,一双锃亮的眸子淡淡地看向窗外的人群,眸光冷淡,不见半分旁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