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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言是故意的,宋子初知道。
她让人在温北堂面前讲那些诋毁她的话,好在温北堂并不相信,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某些话终究在温北堂心里留下了痕迹。
宋子初那如同森森白爪的手指紧紧攥着被单,那些愤怒的情绪悉数从身体最深处窜出来,像是有只手伸进她胸腔里,紧紧抓着她那颗心脏。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又传来敲门声,还没等外面出口,她直接开口,“滚……”
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外面响起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那哒哒的声音消失之后,气氛显得更加死寂。
尤其是,空荡的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宋子初从在西泠市见到安言那刻开始就知道她是魔鬼,既然是魔鬼,那么回来自然会毁掉些什么。
她就是冲自己来的。
当年那种情况下,安谨死了,萧景因为她的死责怪安言,她怎么会想到安言会直接离开,而不是当场崩溃呢?
但是离开对她来说也是很好的结果,只可惜,萧景这男人是宋子初最大的变数,她没想到在安言离开之后,他竟深爱她到如此的地步。
那是安言已经死了的谣言在温城传了一段时间之后,宋子初先一步去安森集团找萧景,但是他并不在,宋子初吃了一次闭门羹。
紧接着辗转去了萧山别墅,乔洛一脸讳莫如深,主动送她过去的。
彼时,覆盖了整个温城的积雪都在慢慢融化,唯有覆盖着萧山别墅的大雪丝毫不见任何消融的迹象。
整座别墅偏向复古风,说是别墅,在素裹银妆下,到更像是一座城堡。
只是这座城堡到处都透露着死寂,到处都是雪白的一片,压抑的几乎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心里也是惊了惊,精致的铁艺雕花大门并没有关,下车之后径自走进大门。
只是那一眼,便让她震惊了。
萧山别墅光秃秃的一片,那个场景令她震惊,心里颤了颤,原本暖热的身体,有些温度在慢慢流失。
彼时乔洛就站在她身边,目光中一片平静,丝毫没有她眼中那种震惊,殊不知,他只是已经习惯了。
宋子初的双手笼罩在大衣的袖子里面,攥的极其紧,指甲深深陷进手心当中,不多时,手心之中就传来很黏腻的感觉。
她一张脸被冻的没什么血色,嘴唇亦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坐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别墅主楼,这一路过去全是树桩,已经被大雪盖住了。
带着颤音一样地问站在身侧的人,“……他为什么要将这些树全部砍了?”
当时很冷,宋子初至今都记得脸被那天的冷风刮的生疼,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本来冰凉的身体竟然在奇迹般地回温,眼里开始升腾希冀的光,转身抓着乔洛的手指,有些急促,“是不是代表……他彻底将安言从生命中抹去了,毕竟他曾经那么恨她,现在又把她喜欢的树给砍了。”
乔洛低头看了一眼宋子初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指,这么冷的天气下,宋子初的手指没有被冻红,而是冷白的颜色,他抿唇,静默地说,“宋小姐,这些树是太太砍的。”
宋子初眉头拧的紧紧的,随即笑了下,“竟然是她。”
随即冷哼了一声,“这样也好,她心死了能更好,我看如今还有谁能阻止我和他在一起!”
她信誓旦旦地讲完这句话,然后迈着步子笔直地朝着别墅走去,积雪上,留下了她一串串的脚印,乔洛怔怔地看着自己衣袖上的红色血迹,沉默不语地跟上去。
萧景颓靡不振,自从乔洛将他从警局弄出来之后,他一直都是这样,公司里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扔给了他。
要是宋子初能够改变萧景,能将他从这种绝望的深渊当中拉出来,乔洛想,他这趟冒险也是值得的。
很早乔洛就知道安言肯定会是萧景的一个劫,他恨她,冷漠以对,看似为宋子初做了尽了事情,但是乔洛跟了他这么多年,萧景对宋子初的态度他可以原封不动地拿来对待其他人。
唯独安言是不同的。
那种恨中带着纠结的痛意,那种咬牙切齿又舍弃不得的情绪,悉数在萧景跟安言这段婚姻中表现了出来。
从很多事情中可以看出萧景是一个在极度克制中挣扎又自律的一个人。
好比,宋小姐过生日,萧景都会送礼物,但是礼物从来都是让秘书们准备,他最多跟她一起吃一顿饭,然后将礼物给她就完事。
但是安言的生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萧景就会当做忘记了一样了,什么都不说也不做。
有好几次,都是安言主动找上门要礼物,他亦是冷漠的,只是乔洛在场的好几次都能够看到他冷漠的表面下皲裂的情绪。
这是隐忍,是克制。
乔洛觉得,从头到尾,萧总心里应该时时刻刻有一把刀悬在头上,随时告诫自己不能爱上安言,这种纠结的情绪在他身体里长久生长下去,会让他生病。
变得病态,表面上将这种情绪压抑住了,可是却放任它们在心底的某个地方疯狂地滋生。
乔洛记得某个晚上,某场饭局上,萧总在温城某个地方谈生意,与萧山别墅的方向一东一西,几乎是两个极端,大晚上的,合作方早就为他订好了酒店。
但是饭局结束之后,温城下了很大的雨,电闪雷鸣,大家都在往屋子里躲,唯有萧景没有。
那晚,他吩咐司机连夜赶回萧山别墅。
大家多多少少都劝了好几句,但是没用,他执意要回,乔洛早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明白了,不是嫌外面住的不舒服,而是某处有个他放心不下的人。
尽管恨,尽管不能爱,但是当这种时候,心里剩下的就只有那个女人此刻在做什么,会不会害怕的睡不着,会不会做噩梦……
这才是他的本能所想。
于是那个雨夜,乔洛跟着萧景连夜赶了回去。
应该庆幸一路上都没有出事,否则乔洛也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当然,回去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他能窥探的了。
这些记忆从脑海中悉数窜出来时,他已经跟随着宋子初走出了好一段路。
乔洛沉默地跟在宋子初的身后,周围全是白的反光的白雪,有些刺眼。
宋子初今天穿着一件长长的大衣,衣服没有扣上,衣摆被风吹起,身形纤细,长发简单自然地披在肩上,乍一看去,今天的宋子初和安言很像。
下一刻,乔洛眼睁睁地看着有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别墅里奔了出来,脚步很急很快,极快地朝着他们奔过来。
乔洛心里一颤,浓眉皱紧了,心里倏然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距离他三米的位置,宋子初有些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将自己抱在怀中的男人,冷风从两人的面庞中间呼啸而过,但是鼻息间,她闻到了属于萧景的气息。
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她弯了弯唇角,温热的液体瞬间充盈她的眼眶,但是当她准备抬手抱住他的脊背时,却蓦地被男人推开——
宋子初眼中一片晶莹,咬着牙,脸色苍白,眼眶微红,有些委屈,“阿景,我回来了,我没死。”
但是男人原本带着些许温情的眸子倏然间变得比这寒冬腊月的天气更加的阴寒,让她的所有热情像是被人顷刻之间泼了一碰冷水一样冷掉了。
跟宋子初和站在后方的乔洛相比,萧景穿的太单薄,令宋子初惊讶的是,他竟然没有穿鞋就跑出来了。
而他的脚被冻的有些红,有些地方还破皮了,很脏,脚背周围都是黑色的泥土,而他的手上也沾染了黑色的泥——
但宋子初两步走向他,微微朝他伸手,“阿景,我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那一刻,男人看着她的目光极其狠厉,带着无尽的冷淡意味儿,薄唇翕动了下,不知道说了什么,转身就朝别墅里去。
宋子初握了握手指,立马就追了上去。
乔洛脸色很不好,跟着就上去了,宋子初没听到他说的什么,站在她身后的乔洛就更加不可能听到他说的什么,但是乔洛就是知道,萧景说,“你不是她。”
他只是将宋子初差点认成了安言,乔洛不确定萧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是他可以确定,萧景病了,病的很严重。
别墅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火味道,像是有人在用柴火烧什么东西,还夹杂着其他乱七八糟说不出来的味道。
萧山别墅他的书房。
萧景将宋子初捁在他腰上的手指狠狠扳开,将她的身体甩到一边去,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尤其地猩红,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苦大仇深的人一样,“我还没找你,你反倒是自己主动出现了?!”
宋子初咬了咬牙,闭了闭眼,打量着他颓靡的样子,“你忘记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么?她连害我的心思都有,你现在反倒爱上她了?”
宋子初不确定,但是她不相信萧景真的能这样对她。
大家都在说安言死了,她睁着眼睛不放过男人脸上的任何神情,然后勾起唇笑了一下,“我说中了?!”
下一秒,宋子初直接咆哮了,“萧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萧景没说话,背对着她。
因为他找不到任何话说,仿佛此刻多更宋子初说一句都是一种对安言的不尊重,大家都说她死了,不知道谁传出去的。
这桩事情也不知道是被谁爆出去的,他放任了舆论,将事情无限夸大,变成各种各样的版本。
但这种豪门的八卦,刚开始爆出来的料再猛,要是没有后续的发展,也不过作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传一段时间也就不了了之了。
更何况,这起事件的所有主人公都没有现身,当然也有人在各种揣测,可是一直没人站出来对事情做出任何的解释或是公关,而深陷其中的安森集团虽然在风口浪尖上待了一段时间,股票受到了一点影响,这个公司依旧运行的很好。
宋子初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男人,眼泪终于滚落了眼眶,想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但是手指还没有碰到他的衣服,她的手直接被人甩开,随后头顶传来他冷漠到极致的嗓音,“滚出去。”
尤其的平静,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什么起伏。
她瞳孔微缩,朝后退了一步,心瞬间凉了一大截,看着他依旧光着的脚,冷笑了一声,“你不要告诉我,你在演什么苦肉计,”
顿了顿,宋子初抬头看着他,“你曾经答应过我,跟她离婚的,现在你们终于离了,她也走了,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这不是正好……”
她话未说完,男人的目光像是冷箭一样向她射过来,眸里泛起极致的冷,“我说,滚出这座别墅!”
宋子初真是没有想到,她侥幸逃脱了那场飞机事故,身体没事,可是心却死在了这儿。
所以到头来,她安言才是人生赢家?
当初以一个掠夺者的姿态强行出现在他们中间,到最后离开之后也是趾高气昂的。
他书房里的所有窗户都没有关,呼啸的冷风从那天吹过来,宋子初瑟缩了下身体,抬眼朝那边看去,这个位置,刚刚好可以看到从别墅大门的位置走到门口的路。
宋子初像是瞬间被人扔进了一个深渊,想到没关的别墅大门和他的行为,他刚才是不是以为那女人又回来了?
像上次一样。
她在花园里听到萧景对她说,初初,我爱你,然后下一秒,那女人就出现立马打了她的脸——
那次,萧景直接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她推开,然后目光里只有安言。
而这次,甚至安言都没出现,他却以为是她回来了,是幻觉么?
宋子初还愣怔着,可是萧景却直接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朝门外拉,面无表情,“宋子初,我们一个都跑不掉,我不会动你,我要等她回来。”
她心颤了颤,还没说话,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他的书桌上吹到了她脚边的地上,宋子初咬了一下下唇,低头将那张被人揉的极皱的纸捡起来——
很简短的一段话,几乎一眼就能让人看完上面的内容,但是宋子初还没能消化上面的意思纸直接被人扯了过去。
本来就已经伤痕累累,软的不成样子的纸张,因着两人的动作被一下子扯成了两半——
宋子初没能想到这能成为他发火的导火索……
萧景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中和自己手中的纸,静默了好几秒,太阳穴突突地在跳,半阖的黑眸中带着点湿润的水光。
修长的指尖还有黑色的泥土痕迹,捏着那纸张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眉骨隐隐跳动着,整个人气质更加的阴鸷。
宋子初当即被吓到了,这一刻,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就相信安言已经死了。
要不然,他不可能会这样。
男人将她手中另外一半纸扯了回来,直接回到办公桌上,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用板子压住,然后从抽屉里翻出透明胶带,动作温柔又专心地将两张纸黏在一起——
宋子初走了两步,站在他身边两米的地方,已经惊的说不出来任何话了。
此刻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其他所有的一起都成为了背景,丝毫不能影响到他。
宋子初张了张口,看着那张残破的纸张,那应该是安言走之前留下来的,上面是她写给他的话。
随即,她心里突然涌现了出了释然的快感,嘴角弯起,“所以外面传的都不是谣言,她是真的……死了?”
男人还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做着手上的工作。
宋子初止不住地笑了,“果然是报应啊,到最后,我没死成,死的人倒是她。”
男人终于将手中的东西给黏好了,将纸条放进了抽屉里,抽屉关上那刻,安静的书房里响起抽屉合上的声音。
宋子初看着男人的侧脸,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看着他,“阿景,这下没人阻碍我们了,你难道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他开心?
男人的表情极其吓人,脸上有些污渍,光着的脚和手污渍更多,宋子初不知道他之前做了什么,但他这个样子很吓人。
萧景唇线弯起森冷的弧度,他本来是应该开心的,他以前恨的女人离开了,他本来应该感到轻松,感到解脱……
可是他并没有,相反的,他觉得很痛苦,觉得压抑,甚至现在觉得,安言要是不回来的话,他根本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宋子初,这段日子以来,我不止一次在心里后悔——”
他说了一半没说了,宋子初紧紧盯着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这么平静的语气,明明他的脸色看上去是这么的……恐怖。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我以为你死了,以为你死在了那场飞机事故当中,我很生气,我的确很生气,我甚至恨不得掐死她给你偿命,因为你很无辜……”
“可是那个傍晚,真的太冷了,我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不停地用力,收紧力道。安言在哭,滚烫的眼泪不停地砸在我的手上,”
顿了顿,他的声音带着点诡异的哽咽,“我当时不明白,到现在我才意识到,砸我手上的眼泪每一滴都像是锋利的刀一样插在我心头,现在她把刀彻底抽走了,堵不住伤口,也止不了痛。”
宋子初浑身都在哆嗦,他的意思是他很痛,为了安言痛。
“你知道后来怎么了吗?我当然没有掐死她,因为我发现我舍不得,但是我心里也有罪恶感,就是因为这该死的罪恶感才导致了现在的一切,你说我怎么办?”
宋子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话,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就算害怕,可还是抖着身体对他说道,“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既然这样,我们好好在一起,行……”吗?
话未说完,萧景狠狠打断了她的话,“罪恶感只是罪恶感,我心里其实一点都不痛,我甚至已经在心里规划等气消了我和她要怎么过下去……”
宋子初倏然间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瞬间像是一条被搁浅的鱼,不能呼吸。
有些莫名的烧灼味和烟味窜入她的鼻息,宋子初本来有些呼吸不畅,以为这浓重强烈的味道她直接弯下身子重重地咳了起来——
下一秒,萧景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朝外面拖,宋子初一边咳嗽一边惊道,“萧景,你要做什么?!她死了你就这么伤心?”
男人脚步顿了顿,像是丝毫感受不到冷一样,看了她一眼,随后道,“我只是后悔了,我应该为我的自负买单,你也应该为你的行为负责。”
然后,他一路将她朝楼梯口扯去,宋子初不停地挣扎,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楼梯口,乔洛就守在那里,乍然看到萧景拖着宋子初过来,脸色冷漠,眸中一片猩红,他惊了惊,两步走过去,站在萧景面前,“萧总,您和宋小姐……”
男人冷冷地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乔洛,“让开。”
这么一个停顿间,宋子初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面色惨白,心如死灰,满是泪痕的脸上带着惨淡的笑容,“你看看你如今都成了什么样了,她当初那么逼迫你,还用权势强行压着你,逼你跟她结婚,你不是那么恨她吗?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她看得出来萧景眼中的嗜血神色,他甚至动了杀她的念头。
萧景闭了闭眼,脸色很是疲惫,像是好几天都没有合过眼一样,垂在身侧的手指握了握,随后看着乔洛,“你带她来的?”
乔洛立马低头,“萧总,我以为宋小姐来了,您至少会高兴点。”
男人先是愣住,随后转过身,慢慢看着退到墙壁处站着的宋子初,随后说,“嗯,我的确太寂寞了,寂寞到有一点风吹草动我都以为是她回来了。”
空气中眸中味道越来越浓烈,乔洛环顾了一眼四周,脸色微沉。
宋子初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人挖了出来,用鞭子狠狠地鞭笞着,她真是愚蠢啊。
既然已经这样了,她闭了闭眼,任由眼睛酸涩到几乎到了无法睁到完全开的地步,“你说你对我是罪恶感,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她也是,像刚才我来到这里,你不还是将我认错了么?”
宋子初的话带着无尽的嘲讽意味儿,像针一样刺在他心上,随后,他诡谲地笑了下,“你懂什么。”
萧景转身就朝着书房的方向去,宋子初看着他的背影,随即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身体顺着墙壁慢慢下滑。
空气中的烟味越来越浓烈,乔洛甚至怀疑是不是房子起火了……
过来几秒钟,乔洛瞬间发现了问题所在,二楼某一间屋子里,浓烟从里面冒了出来,乔洛皱紧了眉,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宋子初也跟在他身后,直到两人打开了那道门,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两个人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有那么疯狂的一个人!
房间里弥漫着烟雾,门打开的一瞬间,呛人的烟味窜入两人鼻息,宋子初止不住地咳嗽。
乔洛第一反应是以为着火了,直到门打开之后过了两秒,才发现不是,这里应该是……安言的书房,只是此刻房间里应该在烧什么东西,除了烟味,还有其他烧灼味。
直到风将里面的烟雾吹散了些,乔洛跟宋子初捂着嘴踏进去,在看到落地窗前那片空地上摆着的东西时,宋子初人瞳孔极致紧缩,心头狠狠一惊——
紧接着,控制不住地尖叫声从她的口中发出,“啊——”
落地窗前,火盆里的柴火还在燃烧着,此时火光不是很浓烈,没人添火已经快要燃尽了,而火盆上空侧边的架子上,依稀还能看出来那是一条狗的尸体。
很明显,这是安言很宝贝的那条狗,怎么会?
不知道被火烤了多久,此刻只能看到那尸体黑乎乎的,表面的狗毛一坨一坨地纠结着,异常惨烈跟狰狞。
房间里有某种味道蔓延着,很诡异。
萧景从书房出来听到的就是宋子初的尖叫声,走廊上已经没人了,而走廊尽头某间屋子,门已经被人打开了,有烟雾从里面飘出来。
男人脸色沉了不少,拿着手里的东西笔直地朝着走廊尽头的书房走去,一张脸冷若冰霜,再也找不到一丝温和颜色。
属于安言的书房,书很多,房间各处估计都或多或少落了不少烟灰,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此刻,所有人心里都是极度震颤的。
宋子初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不住地呼吸,一边转头用无神的眼睛看着乔洛,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乔洛亦是一脸复杂地看着那团东西。
发生什么事情他不知道,安言的狗为什么会死他也不知道,反正此刻,乔洛从脚底升腾起一股冷意,竟没想到萧景这么疯狂。
那狗明显已经死了很久了,火盆周围是一滩水迹,而那水珠还在不停从放在架子上的狗狗尸体上滴落——
一个人的心境到底要经历怎样的变化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乔洛此刻忽然觉得今天带宋子初来这里是一个异常错误的决定,萧总如今病了,病入膏肓,谁都拯救不了。
除非将安言找回来。
书房的门被人猛地踹了一下,乔洛先是朝萧景光裸的脚看去,随即手臂倏然间被人抓住,空气中再度响起女人的尖叫声,“啊!阿景,你要做什么?!”
乔洛抬头看去,只见萧景脸色漠然,立体的五官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寒冰,眸子里却淬了火,抬起来的手掌上,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此刻,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宋子初的脑门——
乔洛咽了咽口水,心提到了嗓子眼,嗓音发颤,“萧总……您不能……”
萧景没动,枪口依旧指着宋子初,目光却淡淡地越过了他们,看着落地窗前那条狗的尸体,眼中终于有些丝丝缕缕的柔情。
但是在他们看来却是如此的诡异。
宋子初说他根本就不爱她,也不伤心,因为他认错了人,他将她认成了安言。
的确他是认错人了,他在她的书房烧火,想要安喜的身体回温,因为只要这条狗还活着那么就说明安言也活着。
烧到中途,他甚至伸手去感受了一下这条狗的温度,慢慢闭上眼睛,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嗯,已经有体温了。
于是打开眼皮的瞬间,他就看到了别墅大门到主楼这一段光秃秃的路上,女人纤细的身影在雪地中移动,依旧是长发,穿着长款的大衣,步履有些急。
跟安言一样,骄傲的像是一只孔雀。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此刻甚至很逃避去想这个问题,幻觉也好,错觉也好,他眼中的人都是她。
男人视线逐渐模糊,疾步朝楼下奔去,但当把人拥入怀中那刻,所有的幻觉和错觉都应该醒了。
老天好似在那刻拿走了他身上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那就是生气。
此刻,他冷漠地用枪指着宋子初,收回视线,薄唇翕动,唇边甚至带着些许诡谲的温柔,他说,“初初,我不会杀你,要是她真的死了,那么你到地下去她会不高兴,”
“我也不会动你,我会将她找回来,你就永远活着吧,最好不要出什么事情,要是——”
要是几年过去,她还是不回来,到那时我再亲自解决你。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默默地留在了心里。
宋子初倏然松了一口气,要不是乔洛扶着她,她现在已经要站不稳了。
她大口地喘气,眸中神情灰败,“她死了,你明白吗?阿景,你说的对,你的确自负,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你当初就不应该念着恩情那样对我,还跟我在一起,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初初……呵呵,宋子初心里忍不住升腾起无尽的讽刺,这声初初才是他今天对她最大的侮辱。
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无比厌恶这个称呼从他口中说出。
乔洛稳稳扶着宋子初的手臂,从头到尾恭敬颔首听着他们的对话,乔洛觉得自己一颗心一直七上八下的,尤其是当宋子初讲出这么一段话的时候。
萧景现在,明显情绪是不稳的,乔洛甚至毫不怀疑他真的能对着宋小姐开枪。
然而,萧景并没有因为她那段话有任何起伏,而是冷冷一笑,“所以宋子初,你也要活得好好的,不然她要是真的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怎么能活得开心?”
尽管这样说着,但是萧景到目前为止从来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二十九岁到北欧去死,这是一个多么特别的梦想那,可是想想,安言本来就是一个特别的人,在她的价值观里,她学不会祝福。
她喜欢他,从第一眼开始,所以知道去努力,尽管在当时,她的所有努力在他眼中都是笑话和徒劳无功。
但她终究是成功了,靠在在他身边刷脸的频率,让人不想记住都不行。
婚后三年,那是她妥协的最多的三年,第一年,彼时,她刚刚失去父亲,她很伤心,经常一个人躲起来哭,但是从不曾在他面前流过泪,一次都没有。
就算他看见了,但在他离她还有一两米距离的时候,她一定会将脸上的泪擦的干净,再次对上他视线的时候,她眼里必是笑容。
因为知道是用了手段才能和喜欢的他结婚,所以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不想让他看到任何不好的情绪。
这件事刚过没多久,她开始要的更多,他很烦躁,什么都不想给,但是她很强硬,甚至用宋子初威胁他——
他妥协了一段时间,安谨病危,好几次被下病危通知,而当时安森集团在他的运作下,有所好转,资金方面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她便想着将自己的哥哥转移到更好的医院去,但那样的话,会花更多的钱。
那段时间,她很纠结,安谨的病情反反复复,他看在眼里,却没有表过什么态,他知道她会主动来找他的。
然后她来了,颇为低声下气地跟他谈条件,那天晚上,那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分房睡,而条件也谈成了,那就是用宋子初的安危来换安谨的住院条件。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然后在他的要求下,搬到了次卧去睡。
那晚她的表情,男人悉数看在了眼里,很委屈,可是又不得不这样做的纠结,但离开时还是跟他说了晚安,甚至脸上带着笑。
他当时嘲讽地勾了勾唇,冷眼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慢慢被合上。
尽管第二天早上,他还是在主卧的沙发上看到了她蜷缩着身子窝在沙发上的身影,这段时间以来,她瘦了不少,这么看着,小小的一团窝在毯子里,有些令人心疼。
但他忽略了心底的感受,直接将她喊醒,彼时安言很是茫然,抬起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有些无辜。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立马抬头看着他,讷讷道,“昨天晚上好像打雷了,我有点害怕,就……”
打没打雷他会不知道?
终归是觉得自己犯了错,没继续讲下去。
他当时好像没什么反应,嗓音清冷地对她说道,“去将床边地毯上你的枕头捡起来。”
她拧了下眉,随即低头小声地反驳,“那是从你床上掉下的,肯定是你昨晚睡觉没注意,枕头掉到地毯上去了。”
男人顿了顿,还是讥讽地拆穿了她的谎言,“为什么要过来?又为什么要睡在地毯上?”
她昨晚偷偷摸摸摸进来,自以为动作很轻,其实在她打开门的那瞬间他就已经醒了,只是没睁开眼睛。
察觉到她在床边站了很久,然后是一阵轻微的窸窣声,过了几分钟,空气中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男人借着很好的月色翻身起来,看到她抱着毯子在地毯上睡得更好。
他承认他有坏心思,心里也像是赌气一般,拿了遥控器将室内的空调温度调低了几度,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以为她最终会忍不住上床,然而并没有。
她后面去了沙发上睡,萧景随即懒得管她了。
他问她为什么要睡在地毯上,对于这个问题,安言好像沉默了很久,然后咬着牙齿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好吧,昨晚没打雷,我只是觉得主卧要舒服一点,嗯,连地毯都要比隔壁的床铺舒服……”
末了,她再度慢吞吞地补了一句,“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又不敢跟你睡在一起怕你发现了,后面觉得太冷了,就睡沙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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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完啦。这章写完,感觉自己有点变态,只能说,世上很多我们都想像不到的事情,生活远比小说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