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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玄叮嘱一番老管家之后便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望着天空,老管家稍作停留,见他出神便不再打搅于他,无声无息退出了书房。
刘澜的强大,不在于他靠着多大的背后势力崛起,而是在羽翼丰满这一过程中,聚集在他身边的势力越来越多,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一点使得他快速崛起。
所以他在得到徐州之后才能够一飞冲天,尤其是随着徐州四大家族共同效力与他之后,彻底奠定了他成为一方诸侯更有了角逐天下的实力,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一直缺少文官谋臣也彻底解决,如虎添翼,刘澜最大的短板得到了补强,尤其是在与郑玄攀上交情之后,刘澜更像是发觉了一处取之不竭的人才宝藏。
郑老的弟子,看着都是儒生,可他的弟子之中,包罗万象,几乎各个专长的人才都有,当然那些个道德文章的弟子最多,可是相比于这些虚有其表的儒生,刘澜更看重的还是那些诸如国渊这类肯脚踏实地,埋头做事的年轻人。
而也是因为这样的士子肯出仕,刘澜才能让徐州乃至与他的势力范围在短短几年之内发生了大变化,尤其是在从广陵迁徙百姓北上,正是他们,每一寸土地都由他们来亲自丈量,才保证土地都交到了百姓手中。
曾几何时,刘澜来到汉末,那可是雄心万丈,但最终他明白,游戏终归是游戏,演义也只是演义,所谓的争霸,早期没有那个能力,中期没有那个实力,好不容易有了能力也有了实力,却有要为一日三餐而发愁,当家这么多年,刘澜太明白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义。
为什么刘澜这些年,对政务喜欢当个甩手掌柜,因为在矿山士气他就明白主政一方有多艰辛,所以他宁愿去带兵,甚至是自己去设计一个大局,去抓大方向,也不愿去亲自抓内政。
因为你的很多想法,在你看来,是极好的方针,可是在实行起来,却发现完全不切实际,反而变成了扰民之政,被百姓骂的狗血淋头。
橘生淮北则为枳,在沛县可行,在辽东可行,未必会在徐州可行。别说是各州之间民风不同,就是各郡、各县甚至是各亭里只有一水之隔,习俗甚至连口音都会有区别,你不能把所有好的政令原封不动的移植过来,就觉得他一定会在新的地方落地生根,遍地开花,这是不切实际的,要根据实际的情况,切合当地的民情才行。
所以,刘澜每每冒出一个绝妙的想法时,他首先想到的不是立即去施行,而是对负责此事的官员进行商议,然后在由他找出一个符合当地民情的妥善办法之后,再开始逐县施行,而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刘澜在这上面碰壁太多。
可以说从当年与欧冶坚在兵械上他就发觉了这些问题,他们的思路是因为根深蒂固的‘规矩’,而刘澜是有着活络的脑筋,能接见后世不少先进的经验,但这些经验对他来说,其实也只是‘听说’,并没有实际考察调研过,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所以才会闹出不少笑话,更背上了一些骂名,所以在吸取教训之后,在民生关系到百姓的事情之上,他变得畏手畏脚,毕竟这可关系着成千上万人的生计。
当然这些是诸葛玄说无法知晓的,但是刘澜俨然成为天下最具权势的诸侯之一,对于他,诸葛玄曾经在一张帛纸上写了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避让’可分开,也可连起来,可以说,这两字已经说明了他在刘澜面的无奈。
没有更好的选择,现在他只能被动去期盼最好的结果,在房中一待就是一个时辰,自失一笑,这才走出了房间。
因为这没头脑的一封信,让诸葛玄变得心事重重,走出议事厅之后,又愣住了,他记得刚才自己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可是一转念便忘得一干二净,不得已只好在府中漫无目的的走着,希望能尽快想起来。
可从前院到后院,从雅舍到花园,一路下来,却什么都没想起来,在观花亭前驻足,干脆进了亭中枯坐,此亭曾经是他在冬日里赏雪饮酒之地,有地龙,冬日里也不会觉得有多阴冷,可是最近两年,南昌冬季却一片雪也没有下,除了冷雨就是冷雨,这观花亭也就再没有来过。
没想到今日却走到了这里,好像是冥冥之中有天意一般,在亭中坐定,眼前少了冬日雪夜的别样美,反而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
这让他自然而然想到了自己现在说出的境遇,雪景两年前不见,却是朱皓出现之际,他甚至觉得,南昌两年未下雪,完全是因为动荡的原因,是天罚,老天对他和朱皓之间的穷兵黩武做出的惩罚。
这样的说法,不见他这样认为,南昌的百姓也如此觉得,可是百姓期盼着动荡尽快落幕的愿望却始终没有实现,两人斗了两年,不分伯仲,导致南昌很多大家迁徙,致使百业凋敝,这样下去,南昌变成一座死气沉沉的死城也不是不可能,甚至是早晚的事。
改变,必须要改变,这是他和朱皓共同的想法,他们用着各自的方法,想着尽快赶走对付,可是求变并不意味着肯定成功。
但有一点是诸葛玄所无法与朱皓能够比拟的,因为大多数的时候,能否成功,所看的,还是他的家族,以及其背后的势力,和朱皓比起来,也稍逊一筹,因他有个好爹,虽然故去,但是故吏门生也照样可以让他事半功倍。
但诸葛家,早已中落,好几代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出色的人才,家族的势力,根本就指望不上,如果他没有认识刘澜的话,他会放弃,或前往荆州或回归故里,但是刘澜的成功,让他看到,没有势力,也是能够成功,他不断提醒自己,不能消沉,也不能自甘堕落,可不曾想,曾经被他视为知己的男人,让他撑到最后的男人,有一天会亲自把他勾画的美景击碎,就好像现在他所处的观花亭,再也不会让他找到当年的感觉。
一去不复返。
他是刘澜第一个开刀的对象,因为他没有朱家的那样庞大的势力,虽然他的大侄女嫁给了庞山民,二侄女嫁给了蒯祺,可以说是与荆州两大家族有联姻关系,并因此得到了刘表的暗中支持,但与朱家比起来,什么都不是,这样的情况,怎么合朱皓争豫章,又怎么斗刘澜?
诸葛玄在观花亭坐定,刘澜是武人,他见过几面,有些了解,他和所有武人一样,都是那种极爽快之人,和这种人好打交道,一是一,二是二,如果能拖下去,那豫章也就算是得以保全了,如果他不同意,那就算他如何祈求,也没有希望,只能破釜沉舟,可真走到这一步,那就没有任何后路了,他虽然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但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局。
可怜啊,可怜,诸葛玄,你就是这个世上的可怜人。
他现在的处境,就好像面前那一片梅华林,不管是答应刘澜也好,不答应刘澜也罢,在这个时节,都显得有些多余,人家根本就不会在乎你的死活,你接受也好,人家要得豫章,你不接受也罢,人家还要得豫章,有你没你一个样,甚至在这个时节,还有些多余。
至于他期望着能糊弄刘澜,显然是自作聪明,人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给你这些个机会?
当然了,现在他并不知道刘澜会给他什么样的条件,从豫章换成其他地方的郡守?他可真没多大的兴趣,虽然官职也不小了,可是以他这个岁数,还能干多少年?
说实在的,道他这个岁数,应该对这些看淡许多,也无欲无求一些,可是他不比别人,明白当官艰难,好不容易因为袁术的关系坐上了这豫章太守,屁股都没做热呢,就又换一个地方,而且还是不情不愿的换地方,不管是面子上还是感情上,都不愿意,当然了,这天下事不会一成不变,如果刘澜有什么附加条件,能够吸引他,他也不是不会放弃。
就好像朱皓,只不过他可不敢笃定,不过诸葛瑾的到来,也不是没有机会,最少看样子,刘澜对他还是煞费苦心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把他招来。
诸葛玄内心是混乱的,想事情也是跳跃飞快,不过有一点,对他来说,是关键,那就是这个豫章太守,他做不成,朱皓也别想做成,这是他的底线。
诸葛玄把最好的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现在的一切其实都是他自己的胡乱猜测,刘澜到底想些什么,诸葛瑾此行的真正目的又会是什么,没见到人之前,都说不准。
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说,诸葛瑾如果当真出仕刘澜的话,以这小子当年表现出来的灵气,一定身居要职,这一点啊,他这三个侄子的灵气是让他极为极度的,尤其是老二诸葛亮,不解得到郑玄的看重,更被庞德公所喜爱,这人啊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虽然知晓这三个加号日后前途无量,但看起来,老大日后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诸葛瑾,是诸葛家的嫡子,也是长子,虽然诸葛瑾今非昔比,可要是换在大家族,他现在那就几乎就是诸葛家的家主,就好像徐州的糜氏那样,如果连他都不争气,诸葛家,还能有什么前途?
我是不是要帮一帮他?想到这里的诸葛玄突然正襟危坐,下意识的摸向一边,却抓了一个空,身边并没有壶酒,也没有酒勺舀酒,手掌在空中一顿,便即收回,可是嘴角却轻轻呢喃了一句:“如果在让出豫章这件事情上,我帮诸葛瑾说句话,用豫章给他换一个前程,诸葛家会否就此一飞冲天?”
他终归老了,就算真的彻底掌握了豫章,又能如何,对家族的帮助又有多大,可是诸葛瑾不一样,他还年轻,刚刚及冠的年级,而且刘澜表现的又如此强势,诸葛瑾如果在他帐下得到重用,并且以他的才华,一定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甚至是肱骨之臣,如果有一天,刘澜当真成功,那诸葛瑾这就等于是有了从龙之功。
想一想那些传承了几百年的三河氏族,他们为何能有今天?不就是因为在王莽时期,下对了注,帮助了光武帝?
诸葛玄突然笑了起来,他要赶走朱皓,掌握豫章,所做的不就是为了诸葛家不在寄人篱下?
既然希望一觉破灭,那么何不另想他法,甚至是下一重注,也许他不会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可是当那一天到来之后,诸葛家,再也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甚至曾经那些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的匹夫,都要找机会来阿谀奉承,看他们诸葛家的脸色行事。
诸葛玄是聪明人,所以他明白如何才能皆有自己现在的价值去获取最大的利益,老实说,当年他就考虑过江诸葛亮留在刘澜身边,如果不是因为他那时岁数太小,再加上对刘澜不甚了解的话,他绝不会带走诸葛亮,为这事他也后悔过,但是就诸葛亮现在的成绩,他觉得这事是他当年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了。
当然,虽然他觉得正确,可是刘澜的事迹他也一直有所了解,要说后悔谈不到,但可惜还是有的,如今诸葛瑾既然已经出仕了,那他助其一臂之力,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诸葛玄停顿了一下,虽然诸葛瑾还没有到,但是他必须要尽快做些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当然,有些话,有些事,他必须要明白,也必须要跟他讲清楚。站起身,向书房快步而去。
虽然最初诸葛玄想要做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至于能不能拖延时间他也不去想了,只要诸葛瑾提出来,他就会直接就答应,当然,如果刘澜不收那是最好的结果,这样他就可以先答应下来,看青州的局势发展,然后再以豫章为筹码,为诸葛家换取最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