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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一声突如其来的问候从篝火所在的方向冒出,让刚刚从睡梦中脱离出来的巴里特惊醒了少许。他顺声望去,却发现篝火旁空无一物。
是火焰发出的声音?巴里特有些迷茫,他看向篝火,火焰渺小而轻柔,燃尽的柴薪下埋藏着余烬,余烬跟随威风,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孕育着再次熊熊燃烧的能量。
“看来没有。”火焰再次发出声音。
难道我还在梦中?不,这不可能,冒险者敏锐的直觉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这是今晚的宿营地,我已经醒了。
巴里特站起身,再次朝篝火看去。
不,篝火旁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个小个子的家伙被篝火和汤锅遮住了身影,那是侏儒马普拉。
“醒了,只是有些头晕。”巴里特揉着脑袋回道。
他其实还尚未完全从梦境中回过神来,大脑还停留在梦境和现实的交界处,恍恍惚惚。蛮子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发现上面满是细密的汗珠。他又看向自己的身体和脚部,石化牛皮的皮甲和龙皮的靴子正完好的保护着它们。
这不由得让他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天刚蒙蒙亮,漫天的黄沙和暗红色的天空都隐匿了身影,黄沙变成了薄雾遮蔽了天空,而那棵直插入云霄的高大冷杉,眼下却有了很多略逊于它的表亲。
不,不是略逊,而是差远了,巴里特心想。这些遍布在森林中的冷杉树就没有一棵能从树皮中长出金币的。它们就那样傻傻的光长着个儿头,却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抱歉,我似乎是睡过了?”巴里特使劲的揉了揉脸,以便让自己更加清醒。
半精灵过后应该是轮到他来值夜,他之后才是侏儒的班。而此时离天明的时间已经并不算长,这意味着他几乎睡了整整一夜。
“没什么。”侏儒简单的回道。他用一根短树枝摆随意的弄着篝火,许久后,又难得的多说了一句长话,“值夜的方式对你不公平,你需要些休息。”
不,其实我并不需要。巴里特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但没有多做解释。虽然中间的值夜会让休息时间分成两节,更加破碎化,但这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常年的冒险生涯让巴里特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进入到深层睡眠之中,以此来更好的恢复疲惫和精力。而且巴里特不仅感知力敏锐异常,身体内在的节律性也十分准时,甚至能令他在自己想要的任何时间段醒过来。
之前那几天的值夜中,巴里特从不需要半精灵去叫醒他,便可自动醒来进行交班。而这次,半精灵出于好心,同样也没有叫他。
巴里特朝半精灵的方向望去,发现后者头枕着精灵双剑,侧身躺在一块橙红色看不出材质的毯子上面,身体轻轻的起伏,似乎正在熟睡。
这是个热心肠的家伙,巴里特想道,但我更希望他能把我从睡梦中叫醒。
如果没有那个将他吸进去的奇怪树洞,巴里特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从梦境中脱离出来。虽然梦都是光怪陆离的,但他却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特别的梦——荒诞、却有若真实。
直到现在,巴里特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眉心之处,似乎有一团滚烫的火热被留在那里,他下意识的挠了挠,知道这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嗯,错觉。
他活动完身体,走到篝火旁,坐了下来,看到侏儒的脚边有一只死掉的松鸦和一条仅仅一米多长的小蛇。
“昨晚还算平静?”他问道。
“还好。”马普拉只说出了两个字,便不再多说。
巴里特知道这个侏儒的性格本就如此,所以并没有在意。只是,两个人就这么呆呆的、不言不语的坐着,实在是令气氛有些尴尬。
许久后,巴里特再次开口,“希望我们今天能遇到第二只霜虫,这样一来任务也就完成了。回去的时候我们可以选择另外一条线路,不经过那片魔宫玫瑰,我总感觉那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就像现在,“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还会路过一片湖泊,猪湾的人管那片湖叫“夏尔之眼”,湖里有很多蓝鳞魔鱼,它们的鳞片蕴含魔力,价格不错,应该能卖上一笔可观的价钱。虽然这种鱼极难抓捕,但是有威尔法师的魔法帮助,想来我们应该会有所收获。怎么样?毕竟没有人会和金币过不去。”他笑了笑
侏儒点点头,“头儿来决定。”
气氛再次安静了起来。
许久后,马普拉突然十分难得的首先开口,“看来那不是一个美梦,不是么。”侏儒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说道,“美梦不会让人惊醒,只会令人沉迷,而噩梦则相反。”
侏儒的话语让巴里特有些愕然,他不知道马普拉为什么会问这个,“确实不是个美梦。”他沉吟了下,“虽然我梦到了一棵价值连城的树,树皮上长满了金币,但是我在梦里费尽了力气,却仅仅只从树上拿到了一枚。”
“这确实让人懊恼。”侏儒笑了笑,那是巴里特第一次看到这个小个子的笑容,如果那个嘴角僵硬的上扬也算笑的话。
笑过之后,马普拉又说道,“梦境是个很奇妙的世界。”他抬头看着蛮子,“你应该看得出,我在成为冒险者之前,是一个刺客。”
巴里特点点头,刺客和盗贼都喜欢使用匕首,但带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教导我技巧的那个老头儿曾跟我说过,他每次在杀掉目标人物之前,都喜欢站在他们的床边,静静的看着他们酣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巴里特感觉侏儒嘶哑的声音似乎随着话语,越来越圆润,“如果那些人做的是美梦,老头儿就会多等待少许时间,让他们能在梦中多享受片刻;而如果是噩梦,老头儿便会立刻赐予他们解脱。”
侏儒的话似乎变得格外的多,巴里特在心里想道。希望这个家伙没有他老师的那种怪异癖好,他可不想每次睡觉的时候,都有个侏儒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自己。
单是想一想都感觉浑身难受。
“希望你不会赐予我解脱。”巴里特半开着玩笑。
“不,我没有那种习惯,你放心。”侏儒看着篝火,轻声说道,“只不过,任谁都会对一个在梦中手舞足蹈的人感到好奇。”
“我睡觉时乱动了?”巴里特有些惊诧。他从不认为自己有睡梦中乱动的习惯,那些荆棘帐篷中的可人儿说他睡觉像婴儿一样,他一直把那当成是一种夸奖。
“你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声音很响,仿佛是在梦中做了一件令自己十分懊恼的事情,又像是被飞虫骚扰的不耐烦了,在气愤的驱赶它们。但是紧接着你身体那无意识的痉挛让我确认,其实你还在梦中。”侏儒说,“不过这不算什么,你睡觉至少比莫格洛克要老实许多。”
食人魔那沉闷的鼾声和刺耳的磨牙声适时响起,仿佛在呼应着侏儒的话语。
巴里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重复,“因为,那不是一个美梦。”
但也不能算作一个噩梦。只是,让人无所适从。
“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最终我们都会醒来。”侏儒的声音从嘶哑变得圆润,从圆润又变的略有磁性。“无论醒来之后是懊恼还是庆幸,都与现实无关。”
是啊,终归会醒来;
是啊,与现实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