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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船长进了船舱,径直走到了魏智华的身边,也不管他和陆炳林正在交流,拉起他去了实验中心一侧,那有间堆放仪器器材的小屋,两人掩上房门,不知在说些什么。小雷看到我们几个围坐在一起,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寻过来,而是把手里的电筒熄了,观察着实验中心里的状况,似乎没有想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何开口。
身边的曹队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有在意魏智华被蒋船长拉走,也没有理会站在船舱门口的小雷。反倒是低声问了我一句,“老常,你说魏处长最开始说,东星号本身就是蜃海计划的一部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曹,无非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东星号就是作为目标船出现的,魏智华期望通过东星号的失踪以及出现,验证自己的理论体系,不然无法解释东星号出事前,为什么要在这一带海域停留这么久。“
”另一种呢,很可能东星号和我们现在这艘科考船一样,搭载了电磁发射设备,是上一次科考计划的主角,但不知什么原因引火上身,变成了搜救对象。这就是你始终不知道东星号上到底运了什么东西的原因。“
我只说了两句,小雷已经匆匆走来,在我的身后低声说了一句:“曹队,常叔,丁剑不见了。”
我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小雷,实在想不通陷入昏迷状态的丁剑,能自己跑到哪里去?
“常叔,就在刚才,停电的时候,本来我和廖叔把丁剑抬到了床上,廖叔先走,我照看丁剑。一停电,舱里一片漆黑,可是丁剑全身都发着淡黄色的光,后来开始剧烈的抖动,床架子都啪啦啪啦的响,那场面真有点儿吓人。他人还是没一点意识,嘴里好象一直喊着水、水。”
“屋里一点儿亮都没有,我就摸出船舱去外头找了瓶儿矿泉水。前后也就三分钟不到吧,等我再回到舱里,丁剑人就不在了。”
“我连忙跑出舱,通道、甲板我都找过了,底舱也找了一圈,可人影都没见。因为停电,货舱还有很多仓房没找,但几分钟的时间,他不可能跑出那么远。”小雷说话的时候,气还没喘匀,以他的体力和身手,一定是脚不离地在船上已经找了一大圈。
“走,叫上咱们的人,船上所有角落都搜一遍,你廖叔早就认为丁剑有梦游的毛病,怕就怕他跳海了。”曹队站起身,在颈椎上拍了两下,拿过小雷手上的电筒就往外走。
我和焕生相顾苦笑,感叹命运无常,又把人逼迫得太紧,我们便是命运手中的木偶,尽力的扭动身体,但反应永远慢那么半拍。正准备跟上曹队,那个堆放仪器的小屋里,忽然发出了激烈的争吵声。
“老魏,我要对船上一百多条性命负责,往293去就是送死。”这个声音是蒋船长的,他的音调已经至少提高了两个八度。而蒋船长说的”293“好像是魏智华把这一带的海域划成了一平方公里一个的格子,每个格子都有一个数字编号,如果我没有记错,”293“应该离补给船预定的停靠海域很近。
“老魏,备用电力只够最多半小时,一旦备用发电机停转,船身横向对着大浪,我们八成要倾覆。不到最后关头,我绝不会动用备用系统。而且我们还不知道备用系统一旦启动,会不会也被干扰,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蒋船长一边说着,好像还一边用手锤着舱室的墙壁,显得很是激动。
“蒋船长,如果我们不去293,我们一年来的所有努力就都浪费了,而且,补给船上可也是一百多条人命,我们可以一走了之吗?谁又会给他们机会?”魏智华的声音传来,虽然声音没有蒋船长大,但显得无比坚定。
“老魏,我们即使去了293,也许已经晚了,而且,董船长很有可能采取和我一样的策略,冲出这片大浪也说不定。“蒋船长说话的功夫,魏智华已经从小屋里走了出来,挣脱开蒋船长的拉扯,向自己的座位走去。边走边低声斥责到:”蒋季夫,你不要忘了你的职责,你是计划的配合者,不是计划的制定者,你没有权利变更我的计划,你不执行,我会向上面反应,以后再出不了海,不要怨我。“
蒋船长依旧没有放弃,从后面追了上来,几个大步就超过了魏智华,挡在了他的身前。”魏智华,也请你搞清楚,我配合你工作不错,但我不是对你个人负责,我是对几个亿的国家财产负责,是对上百个国家技术专家负责,在你处置失当的情况下,我有权力否决你的计划。“
听了蒋船长的话,魏智华反而笑了起来,”老蒋,你又如何判断我处置失当了呢?你就敢保证你的方法是百分之百安全的吗?这么多年来,老蒋你又可曾有一次看到我处置失当的时候?”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在黑暗中相互注视,谁也看不清他们脸上是何种丰富的表情。想来,魏智华是要求蒋船长启动船上的备用发电机组,驱动引擎向补给船的方向靠近,这恐怕是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与补给船更近一些,相互有个照应,另一方面,恐怕是和补给船上另外一套电磁发射装置有关,难道是因为另一套设备还有继续启动的可能性,或者是两套设备之间还能建立某种联系?我一时没有想明白魏智华的目的。
但显然,如果按照魏智华的打算,启动了备用动力系统,谁也说不清发动机能够坚持多久,一旦在十几米高的巨浪前失去动力,科考船船身打横,我们都能想象到最后的结局。这个险冒得却有些大了,如果换作我是蒋船长,也一定会阻止魏智华的计划。
就在所有人默默思索,不发一言的时候,猛然,船舱外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这号角声来得毫无征兆,却好像一柄利剑,要将整个天际撕裂,又好像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之前,战场上空的飘荡的冲锋序曲。
这是一种频段很低的声音,低到每一次鸣响,都像重锤一般撞在人的心脏深处,而心脏仿佛被这个声音所震颤,最初是心跳的速度骤降,紧接着,从心脏流出的血液也好像少了很多,四肢都变得无力,呼吸也开始困难起来。
借着实验中心里黯淡的灯光,我发现受这号角声影响的,绝不止是我一人,几乎所有人都面色苍白,手指微颤,身体不好的,已经捂着心脏,瘫坐在地上。
但很快,我从号角声的震慑力慢慢恢复过来,吃力地挪了几步,出了舱门,攥住栏杆,向外眺望出去。
比起之前的阴沉的海面,此时却明亮了一些,倒不是阳光穿透了云层,而是那团紫色的雾气更近了些,大约只有一两海里的距离。雾气的中心隐约有一个巨大的光球,不太规整,而且似乎是不断缓慢旋转,边旋转边不停变幻着形状。雾气的颜色也不仅仅是紫色一种,自内而外开始呈现彩虹般的光晕,让半个天空都变得迷幻而瑰丽。这已经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种雾气,在它面前,我宁可相信这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但雾气的诡异远远抵不上那个奇怪的号角声。到了船舱外,我终于明白那个声音最奇怪之处,因为我无法分辨这个声音来源的方向,它就好像是从云层的顶端散布而下,将整个科考船包裹了起来。这个声音又好像与紫雾中的光球有某种内在的联系,声音响起时,光球会随之变亮,声音隐去,光球又会变暗。
仔细聆听,这个号角声绝不是我们任何人类的乐器所发出的,也绝非经过我们的喇叭,放大器或是电子合成器之类模拟出来的,它就像是自然界的声音,真实而朴素,毫无雕琢修饰。但越是如此,越摄人心魄。
这号角声还有一个说不清的特征,就是明明听上去就是两个音,一个高亢嘹亮,但非常的短暂,后一个音低沉绵长,足足有半分钟之久。但就是这简单的两个音,却让我觉得像是一个百人乐队所奏出的交响乐,有节奏,有韵律,有起伏,有周转,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仿佛从中可以体会到时光的相对流逝与宇宙的绝对永恒。
这是一个有生命的号角声,如果要归纳,我只有这一个判断。
焕生也跟在我的后面,艰难的来到甲板之上,他的神情比两天前晕船之时更加的痛苦疲惫,仰头眺望,凝神聆听,只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四个字:“死亡号角。”
(观自在者。观听圆明。智慧无碍。观有不住有。观空不住空。心不能动。境不能随。动随不乱其真。得大自在圆通也。--《心经》)
(另:对所有读者说声抱歉,梅村这些天在国外,更新困难,手机QQ因为流量问题,也不敢启用,无法在群内和大家交流,请原谅,梅村会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努力把这个海洋故事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