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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查理二世为自己的宏图大业而兴奋不已时,霍利尔城内的气氛明显要冷清许多。
四月中旬的皇城已经开始完全进入春天,但地理位置偏西北的霍利尔城却明显要慢一步。这里不像埃尔森城那般有着恒温结界,几场春雨过后,城内的道路泥泞而肮脏,气温因冷空气而差点跌回零点,大街小巷上白天都看不到什么人,只有烟囱中升出的烟雾似乎才能证明这座城市依旧“活着”。
相比穷苦的平民和农夫们,贵族们的日子自然要好过得多,不过这个年代娱乐方式有限,除了狩猎,他们更喜欢找个由头在温暖的室内开怀畅饮。正如此时,城内那些小一辈的年轻贵族们便都聚在了一位伯爵的宅邸中放声谈笑——在场的都是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男男女女们聚在一起,主题便往往朝着暧昧方向发展。唱歌跳舞之余有看对眼的便迫不及待去楼上的房间释放精力,这样的事情关起门来自然没人指摘,不过相比以往,稍微懂得形势的几位贵族明显心情不佳。
“听说过几天就要下征兵令了?”
一楼宴会厅是给人跳舞的地方,跳累了的,便会在旁边找个桌子围起来坐下喝酒聊天,此时说话的是一位子爵的儿子,他年纪不过十九,对“战争”还处于充满幻想甚至期待的年纪,因此这话隐约带着兴奋。
“努拉克,你以为打仗是什么好事情?这两年艾弗塔死了多少贵族你不知道?东边那几个领主更惨,整个领地被屠的都有。”
端着红酒的巴格斯瞥了他一眼,摇摇头:“而且现在如果要打,该怎么打?艾弗塔的面积和人口只有皇室势力的四分之一大,你真以为打得过?”
他今年二十五,父亲罗斯塔男爵去年在对付兽人的战争中受了重伤,至今虽然恢复不少,但这辈子明显不能再上马作战了。因此如果真的征兵,巴格斯就要代替父亲上马应征入伍,亲临一线去战斗了。正因为对军事方面了解得多,他才不似努拉克那般盲目乐观,而是彻彻底底的悲观——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根本不想去冒着生命危险打仗。
“说什么丧气话呢?战争又不是单纯的比人数,去年冲进东部领地的兽人有多少?几十上百万人的领地被兽人蹂躏的毫无反抗之力,最后也只是主动退兵才给皇室保留了颜面,不然查理二世能有什么办法?”
插话的是小个子约翰,他的名字普通,家世也不算多么优渥,但因为历来是圈子里“消息灵通”的那个,所以才能和这群地位较高的年轻贵族混在一起。
“兽人是兽人,和人类不一样的,我父亲面对过他们,所以我很清楚咱们这些普通人和兽人的差距有多大。”
巴格斯算是小团体里的领导者,所以说话不客气,他随手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对着约翰道:“如果兽人迎面就就这么砍一下,你穿铠甲和不穿铠甲都一个下场,懂么?所以不要觉得兽人虐了查理二世很轻松,换了艾弗塔的部队还能达成一样的效果。”
自己灌了一口酒,指了指努拉克:“你别以为我在危言耸听,真上了战场,很多时候你不是死在冲锋的路上,而是死在了糟糕的食物、糟糕的天气、糟糕的疾病上,甚至骑马磨出来的伤口如果没处理好,你都有可能送掉自己的小命…进了森林,毒蛇蜘蛛随便来一口也能让你一命呜呼,你以为打仗就是拿着剑施展那些华丽的剑术么?”
后者被这么一通骂,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年纪太小,平日里又敬重巴格斯这位大哥,所以被说得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难道不是么?”
“告诉你!从你出征那一刻,到战争结束,少则半年,多则两年甚至更久,你真正挥剑砍人的机会往往不超过五次——这还是你运气比较好的情况下。”巴格斯说得激动,又灌了一口酒,声音稍稍大了些:“剩下的时间,你整天就是在待命,赶路,然后吃那些垃圾一样的东西——牛排?红酒?做梦去吧!你连鸡蛋奶酪都吃不到,更多的时候就是抱着黑面包充饥,甚至还要抓老鼠改善伙食,懂么?”
满脑子荣耀与热血的努拉克被迎面泼了一头冷水,他求助似的望向了约翰:“真、真的?”
约翰叹了口气:“其实…差不多是这样的。要么自己掏钱准备粮食,如果你跟随领主作战而统一后勤的话,吃的东西往往很差。那些自己准备伙食的…怎么说呢,往往半路都会碰到什么‘事故’,然后被洗劫一空。”
这些都是切实发生过的事,绝对不是编造出来吓唬努拉克的。原本一腔热血的小伙子被无情的现实打击的够呛,像是蔫了的花朵一样靠在了椅背上。
“所以这场战争如果要打,结果很不乐观。毕竟多数人都明白和皇室打讨不到什么好果子。”
巴格斯叹了口气:“可那位首相大人根本就不了解实情,他一个斥候出身的家伙,哪里应付得了这种复杂的战争?”
这话虽然是巴格斯说的,可也代表了多数贵族背后的想法——面对兽人大军的时候,罗迪的态势始终是依靠城市防守。这种战术说白了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换谁来都行。可是如果与皇室对抗,从集结队伍到统筹规划去数百公里外的区域作战,这里面的复杂学问可就深了去了…
“可是,如果按照以前打仗时的惯例,征兵的命令应该早早就发布下来了。但首相大人似乎并没有着急发起这场战争的意思——巴格斯,你父亲接到命令了么?不是明面上的,是那种暗示的。”
约翰声音压低下来,试图打听到有关征兵的蛛丝马迹,可巴格斯却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所以我才觉得这样打仗简直就是儿戏,首相大人难道只花一个月时间去征兵和集合?那怎么可能?现在皇室那边隐隐有些想主动进攻的意思,真要闹起来,咱们可就完全处于被动了…”
“怕什么?就算打到霍利尔城,他们还能越得过城墙?”
约翰这话也算是宽慰,其实如果敌人的部队真打到霍利尔城,那也意味着大家其实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和输了没什么两样。但眼下形势却明显没这么悲观,他抛出一个新消息:“听说南边又来了新的舰队了…运来了很多物资交易,听说单这一次运输的金额总量就顶得上好几个大领主的全年收入了。”
“拉西曼王国的舰队吧?传得有鼻有眼的,可谁也没见过…公爵大人把权力都下放给了‘内阁’,但其实就是给罗迪首相而已,谁知道他能折腾出什么来…反正咱们的日子越来越苦是真的。”
“小点声吧,别以为瞎抱怨就没人听得见。”
约翰拉了他一把,因为巴格斯喝多了以后声音不由自主的有些大。好在四周年轻人多数醉生梦死,每人在乎他们几个正经谈话的家伙。
这些年轻贵族或多或少的都感受到了城市压抑的气氛,因此以往通宵达旦的宴会在凌晨时分便结束了。若是以往,大家喝上三天三夜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巴格斯在管家的帮助下套上了厚厚的斗篷,因为喝酒而晕乎乎的他走出府邸,目光扫过漆黑的街道时,却因为不远处那黑色的魔塔而猛地打了个激灵…
赫尔辛基魔塔已经矗立在这里半个多月了,这里现在不但是霍利尔城最高最显眼的建筑,更是莎莉公爵起居和处理政务的地方——换句话说,这就是霍利尔城新的“公爵府”。
这本身不算什么大事,可随后接连有好几个试图混进魔塔的刺客被抓出来斩首,实在是让人感受到了那种紧张气息…
自艾弗塔独立开始,那要始终累积的矛盾,终究到了要爆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