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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着码头有十多丈距离的官船之上,看到岳南星被官兵一把擒下,其他人顿时就是一阵骚动,更有不少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向了同样站在船只甲板上,看着这一切的陆缜。
一些性子暴躁些的更是举起了手中兵器:“姓陆的,这是你的阴谋么?”似乎只要他一句话说的不对,这些人就会朝他下狠手了。
陆缜的目光一闪,但随后又用极其平静的声音道:“我会这么笨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么?你们但可放心,既然我之前敢作此保证,就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可岳老大他……”
“码头那里的人可不知道知府大人的心意,一切只有等他去了府衙,才能有个最终的定论。”陆缜依然淡然地说着话,看他这一派镇定的模样,这些人总算是按捺了下来。事实上,即便他们真有所怀疑,到了这个时候似乎也无法改变什么了,因为岳南星都已落入了官府之手了。
陆缜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渐渐远去的那群人身上,现在自己已做完了一切该做的事情,而且还置身在此事之外,就看之前所做的布置能不能如愿了。不过他相信,那人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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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事关重大,岳南星的身份又很特别,所以码头上的官军不敢拖延,很快就把他押送到了知府衙门。当听到这一禀报后,本来忧心忡忡的几名官员当即就现出了欢喜鼓舞之色:“陆善思果然有些手段,这么快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快,把人犯给我带上来。本官倒要看一看,此人是不是胆包了天,竟敢在运河上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康思川立刻下令道。
下面之人答应一声,很快就推搡着把被捆得结实的岳南星给带到了堂下。后者在来到二堂跟前,看到里面只有几名官员,却不见任何一个漕帮之人后,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感到一丝不妙了。
而还没等他开口呢,赵克远已怒喝一声:“大胆贼人,见了朝廷命官还不给我跪下!”
正把岳南星押进来的几名差役闻言,立刻就一扳他的肩头,再在其膝窝处猛地一踢,直接就把全无防备的岳老大踢得双腿一软,砰地一声就砸跪在地,疼得他险些呼出痛来,好一阵才缓过来。而这一来,他心里的担心就更重了,脸色更变得苍白起来。
一个下马威后,赵克远才发声道:“大胆狂徒,还不报上名来。你为何要做这些,是受何人指使?”
“赵克远,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之前在船上我便已把一切都说与你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虽然心里发沉,但岳南星的表现依然沉稳,无所畏惧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官员,目光更是半点不让地与之对视起来。
“之前你与本官所言多是胡言乱语,我为何要信你!”赵克远却来了个全盘否认,随后冲康思川一拱手:“大人,此人到了这时候依然不肯认罪,下官以为该对他用刑!”
“这……”虽然之前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可在听到赵克远的这一提议后,康思川还是面露犹豫之色。而下头的岳南星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当即叫道:“果然,官府是不可信的,你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哄我把人交出来而已。”
“不错,你是贼,我们是官,又何必与你讲什么诚信呢!”赵克远不以为意地说道:“现在你已落到我们手上,聪明的就乖乖招认罪名,并让你同伙将霍公公安全地放回来。不然,可有你受的。”
“既然当日我敢做这些,就没想过安然地脱身。你这些威胁对我是不起作用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岳南星此时已彻底定下了心神,半分不让地说着话,若非他是跪在地上,其气势甚至还不在赵克远之下呢。
“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那就怪不得我们了。”赵克远说着,就欲下令手下之人对其用刑。可他还没开这个口呢,岳南星却转头看向了康思川:“知府大人,有一点你或许还不知道吧,那位陆缜陆公子,如今可还在我那些兄弟的手上呢。他可是拿自己的性命做了保证的,要是我在这儿有个什么好歹,他的下场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话说得康思川猛地一愣,他确实忽略了陆缜的缺席。本以为对方早跟了回来,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怪不得陆缜一去,岳南星就改变主意肯上岸了,原来他是拿自己作了抵押了。
赵克远却不为所动,当即喝道:“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敢要挟官府,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先重责三十大板,让他知道知道我府衙的手段!”
就在几名差役答应着欲上前把人拖下去时,康思川终于开口了:“慢着!”
他毕竟是府衙的一把手,这一开口,顿时就让那些差役的动作为之一停,赵克远的脸色也是一变,急声道:“大人……”
康思川却不去看他,而是盯着岳南星:“陆善思真被留在了你们船上做了人质?”
“不错。所以现在我那些兄弟手里已不止一个霍公公了,还有一位陆公子。怎么样,现在康知府还想对我屈打成招么?”
“什么屈打成招?你所犯下的罪行是所有人都看着的,你敢不认?”赵克远急声驳斥道,又有些焦急地看向了自家上司:“大人,如今乱民之首已自投罗网,咱们也已有了筹码。下官不信,在他落到咱们手里的情况下,那些乱民还敢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来。只要咱们以他为人质,必能换出霍公公和陆先生,到时候此事也就能顺利解决了。”
这一点康思川之前也早想到了,这也是他答应赵克远这么做的原因所在。岳南星在那些乱民心中的地位可是极高的,所以只要拿他做了人质,就不怕那些家伙不肯就范。
可是陆缜落在其同伙之手的事实,还是让康知府心里一阵不安。因为之前的事情自己可是对他有所隐瞒的,而陆缜却在这等情况下依然毫无保留地选择相信,并且不顾安危地前去把人给换了来。
即便不提陆缜和自己的交情,光是这一点,就让他有些迈不过心里的一到坎儿。何况,陆缜身后还有胡濙和于谦两名高官呢。
看到康思川面上满是犹豫之色,赵克远不禁也有些紧张起来了:“大人,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哪。若不能趁此机会将此番乱局给平息了,恐怕今后我苏州必会再起祸端,而大人你在朝中的说法可就……”
“姓赵的,原来一切都是你在那儿捣鬼!那个和漕帮勾结,害得我们有冤无处诉的赃官就是你!”岳南星的头脑也不慢,此时终于看出了问题所在,当即大声喝破。
他所以这么做,除了心里的愤怒需要宣泄之外,更有一层想要点醒康思川的心思在里头。他已经从眼下的局面里看出端倪来了,显然康知府和陆缜一样,并未和漕帮之人有太深的瓜葛。所以若想反转眼下的不利局面,就必须由其入手。
可让他失望的是,听了这话,康思川的脸色虽然微微一变,却并没有太多的表示。
事实上,他还是看错了一点,康思川确实并没有和漕帮有太深的勾结,在他眼中,漕帮不过是官府的附庸,完全不配与自己结交。而且他也不贪财,更不可能因此而被漕帮之人给收买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站到漕帮的对立面。因为康思川很清楚,苏州想要安定,想要一直保持着如今远超大明一般州县的富庶,是基本离不开漕帮的。所以哪怕早知道了漕帮在底下做了许多违法之事,知道他们还和不少衙门里的官员勾结,他依然是睁只眼闭只眼。
难得糊涂虽然是几百年后的郑板桥的名言,但为官的却大多都已奉行了。
所以即便岳南星当面说破这一点,康思川的反应也不是太激烈,只是目光稍稍瞥了一下身前的那些下属,将众人面上的变化都收入眼底,从而知道了衙门里到底有多少人与漕帮关系不浅。
而这一看,就更让康思川心寒了,因为几乎所有人此时都是一副心虚的模样。显然,整个府衙,几乎都成了漕帮的同谋,怪不得赵克远敢干出这等事情来。
赵克远此时已重新镇定下来,尤其是在看出康思川的犹豫后,他更是胆气大壮:“你这是诋毁朝廷命官,这又是一项大罪。大人,此人实在胆大狂妄到了极点,不用刑已无法让其认罪。为府衙的声威计,下官还请对他用刑!”说话的同时,他已迅速给周围其他同僚打了个眼色。
众人也在一阵犹豫后,纷纷站起了身来,附和道:“大人,赵通判所言甚是,此风不可长,必须对此獠用刑!”
岳南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了,竟让这些人都异口同声地逼迫起康知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