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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彪那厮,到底还是忒过自视过高了,按说他也曾在与全羽杀伐时吃过惨败,看来这次却又遭了那数山寇首的算计......”
苏定那边正因眼见云天彪、祝永清等遭三山兵马围歼而心中惊异的时候,史文恭却又想起当年自己于青州两山攻打曾头市之际筹谋铺计,本来打算利用法华寺僧人引诱那全羽率兵进了圈套时教伏兵杀出,再试图在暗处以药箭射杀了他,结果却反遭那青州两山强寇数路强兵的伏击。
现在史文恭想来不止心有余悸,还是十分不能理解:按说当时的全羽最多是谨慎多疑些,而使得自己诱敌深入、暗杀贼首的计划无法施行,可是他在见过了自己派去的法华寺僧人之后,不但立刻决定前去偷袭曾头市主寨,甚至还在第一时间调遣兵马反过来打伏击重挫自己麾下的兵马。那个时候的史文恭,本来以为能够趁机一箭射杀敌方寇首,已解曾头市之围,却不料反被对方将计就计,当年那一战也一举奠定了曾头市终将灭亡的命运......
史文恭每每想来,甚至有些怀疑那个绿林数山共主遮莫似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如今云天彪又吃了这场惨败,想必也是被那全羽早就看穿了他的战法意图。
心中正寻思着,史文恭与苏定忽的又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东侧传来,虽然在三山强寇连营之内各处禁军官兵、地方豪强被杀得大败亏输、星落云散,可是倒有一拨军马并未做鸟兽散,虽然远远望去不过百来骑,可是依然结成了骑阵死命突围出来。当那支残兵快马急鞭的奔驰,眼见要到达史文恭、苏定所在的位置时,就见连营那边又有几路强寇骑兵轰然杀出,声浪震天,冲霄直上,也策马紧赶朝着这路残兵直追过来。
史文恭眉头微微一蹙,又将手中丈二红缨枪一摆,与苏定率麾下兵马赶上去迎之后,便觑见那拨残存的骑兵之中领头的却是云天彪的亲子云龙。
但瞧那云龙表情狰狞、浑身血污,与麾下残兵眼见前面忽然有彪兵马撞出时先是各自擎起兵刃又准备厮杀,可是当云龙觑清来的是新投至祝家庄中时日不久的史文恭、苏定二人的时候,他忙将手中长刀一手,随即一面策马疾驰,一面立刻对史文恭、苏定高声喝令道:“我认得你们,你二人便是甚么姓史、姓苏的教师!家父既命你们留后策应,快去拦截住身后杀来的草寇,若有差池,我唯你这厮们示问!”
云龙在策马急奔中发号施令,也不做片刻停留,立即又从史文恭、苏定二人的身边疾驰而过,他与麾下的残兵还对前面那群方自抵达此处的军卒大声叫嚷道:“都给我让开!不开眼挡路的杀无赦!”
自己的父亲被强寇头领一记流星锤砸翻下马,此时性命危在旦夕,云龙不但急于杀出敌军围堵,自然也是要尽快逃奔出此处,好能寻觅得个郎中为云天彪救治。只是云龙那颐指气使的口气顿时教史文恭面色铁青,眼中也满是戾气,在旁的苏定也不禁忿声骂道:“入他娘的!云龙那小儿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却兀自恁般作威作福!兄长,我方才觑见他马鞍上驮伏的那个浑如死尸不见生息的,似乎就是那黄口小儿的阿爹云天彪!既然他这领头的生死不知,那伙撮鸟也全然没将咱们当做自己人看待,兄长,依我看咱们哥俩莫不如......”
听苏定言语之中隐隐有规劝自己莫与强敌厮杀,不如就此退去之意,史文恭思付片刻,终于还是攥紧了手中长枪,沉声说道:“兄弟,前番我是怎么与你说的?咱们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现在你我好歹还是拿着祝家庄的酎金,若是临阵时节无一毫实用,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咱们哥俩?”
史文恭的性情的确狂傲自负,可是正因为如此他就越看重自己在江湖中的名声,虽然现在的雇主与他貌不合神不合,但是既然尚未与祝家庄一拍两散,史文恭也抵死不愿做出临阵不战而逃,再招惹江湖中人的耻笑这等丑事。
何况当年虽然惨败在青州两山强寇手下,史文恭在那个时候却也能凭这自己的武艺而在乱战中三番两次的杀出重围,虽然凶险却也有能力自保,此时也正是一显身手的时候,畏敌先逃?史文恭也断然不肯做那种胆小怕事的懦夫。
激烈急促的战马奔腾尽响,已经愈发清晰的传进史文恭与硬着头皮随他策马上前的苏定二人的耳中。须臾间一千余骑强寇劲骑在漫卷的烟尘中奔突而至,直朝着史文恭与苏定这边碾压过来,冲天的杀气又似是在山野间蓦的弥漫开来,史文恭的脸上却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他的那对招子之中,也是战意凛然。
史文恭觑见对面奔杀过来的那几营绿林强寇之中,中间那队马军领头的是个褚红头巾、手绰劈风刀的威武汉子,在身旁还有一个手捻投枪、擎着长刀的强人头领策马紧紧随在他左右;而在另一边的强人马军之中,领头的是个手绰双枪,生得相貌俊朗、仪表堂堂的骑将。
中间那路强寇马军虽然并没有打出旗号,可是史文恭觑见另一边的贼兵骑众打出的正是“双枪将董平”的军旗时,他心中也暗付道:听闻那个东平府指挥使司的叛将也有一身奢遮的武艺,遮莫与他也有场好厮杀,只是其余这些强寇兵马深浅不明,只教苏定兄弟率部厮杀,不知能否抵敌得住......
可是当史文恭目光一转,又朝另一侧奔袭而至的强人兵马觑将过去,只大概瞧见领头的那个强人头领相貌时,他却惊咦了一声,随即他又仔细端详了过去,当彻底看清的那人相貌之后双目瞳孔也骤然收缩!面上神情虽然仍有些惊疑不信,史文恭仍立刻抢先出马,并高声向对面来的强人头领大声喝问道:“卢俊义!你这厮在大名府好好的大户员外不做,怎的也落草了!?”
这边卢俊义眼见前方拦截的敌将正是史文恭之后,他也立刻策马奔出。听史文恭出言喝问,卢俊义面上也露出苦涩的笑意,说道:“我为何要落草,只能说命途叵测、误信小人,背主狗贼连番施毒计要害我性命,又有官司在身,所幸青州两山豪杰仗义出手搭救,也教我有了安身之处...史文恭,当年本来你我都在河北地界盘住,只是彼此性情不契合,也没甚机缘谋面,如今却不想竟然要在沙场上兵戎相见......”
片刻沉吟之后,史文恭忽然狂声大笑,又将手中长枪一举,指向卢俊义喝骂道:“卢俊义啊卢俊义,你在大名府家传清白,积祖五代富豪门,是以也不愿去投军舍却大户安乐富足的活法,我亦不愿怄军中腌臜鸟气,专要在江湖中扬我名头。无论是你是我,按说都算对师父点拨我等武艺的初衷有亏,可是你仗着自己家私富足,寻觅得师父供养,也算是解了当年师徒之间的心结。
再加上在朝堂上戴大头巾的萧唐那厮,还有师父老来收得的那个义子岳飞,他们两个倒算是师父的得意门生。而同是一个师父教的,我却与他性情不合,按师父想来本来应是最不肖的一个!我却万没有料到你堂堂家世清白的员外大户,竟然投身绿林做了贼人,师父虽然迂腐,可是他好歹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我没想到你这厮一向自诩尊师重道,可学得了他老人家一身本事,颠倒过来却要背反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