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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自己的嫡系将官,西军中大多将领也都同意随着萧唐改道前去支援刘法所部人马,而宋廷开始向夏国发动全面进攻之后,也早就晓谕边庭各路州府,除了后方支援供给的粮草辎重,有军令在身的军队所经之处,各地府衙也都要尽量予以方便,经吴玠提议之后,萧唐也立刻命他向熙河路治下的县镇军寨征收腌肉、干粮等易于携带的口粮,旋即便准备启程去寻刘法统领的宋军同僚。
而吴玠也很干脆的同意继续追随自己一同行事,这倒让萧唐感到有些意外。只是后来他仔细想来,吴玠这个人也是最能诠释人性复杂的一个人物,利己主义与精忠报国体现在他同一个人的身上,也让人很难给他打上个标签而轻易判定他到底是善是恶。
其实很多人也都是一样。
对于吴玠而言,萧唐行事魄力与胆色本事,他也十分佩服。最关键的是以吴玠的能力在西军中也是明珠蒙尘,空有一身本事却尚未得到重用的将官,而吴玠也敏锐的意识到了如果在萧唐帐前听命,是他壮志得酬的最佳机遇。是以在临夏城战事危机之际,吴玠急中起意,手刃了要连累城内宋军溃乱的监军蔡鞗,也想到了能够替萧唐除掉那个碍眼的膏粱子弟,自己也不至一直要枯守后方没个争功名的机会。而吴玠毫不犹豫的连性情粗直的裴忠一并杀了,这也的确只是为了他自己。
既然替萧唐除了他眼前的障碍,又已经把自己致命的把柄交予到他的手上以示效忠,所以就算萧唐接连开罪了高俅、童贯甚至蔡京这些朝中权臣...这个局吴玠却也必须要一直博下去。
谁要是威胁到了吴玠性命与前程,他可以是个出手比谁都狠辣的狠人;可是国逢战事,吴玠也会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杀得敌军辟易的国家上将;而现在轮到他来做抉择时,吴玠也比其他那些官职差遣远高过他的将门相公们来得更为果断干脆。
大军调动,改道前去与刘法汇合,西军中的将领之中只有刘仲武以兵家要事,也须向东西路统军主帅奏报为由,便率两营兵马继续往西宁州的方向奔去。萧唐倒也明白刘仲武的心思,这个曾经与高俅彼此照拂的西军宿将就算曾经肯与自己一并作战,可是如今又牵涉到比高俅更难招惹童贯,刘仲武也必须重新观望形势,哪考虑自己倾倒向哪一方。萧唐也知道他与许多军中将领一般,都有着看惯了朝中权奸眼色行事的顾虑,强留反倒会撕破脸皮,是以也很痛快的答应了刘仲武的提议。
何况刘仲武虽然要继续赶赴西宁州,可是他甚为看重的儿子刘锜却依然留在萧唐军中听命。
“家父虽有要务在身,卑职却愿随萧节帅一并前去。卑职虽不才却也听闻先人赞赵忠武(注1)有云:士贵建功立名节,虽众寡不敌,男子当死地求生,徒惧无益也。卑职亦觉能与萧节帅驰援我西军泽袍,方才能一吐军中男儿心中豪气。”
看刘锜面色决绝,又斩钉截铁的说罢,萧唐心说刘仲武肯让刘锜继续跟随自己,或许也是存了不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心思。可是对于刘锜而言,他这个将门虎子应该也是真的胸中涌起豪气,心怀大志的男儿,也想去干些他觉得必须要去做的事。
边臣当如刘锜,所谓背城一战,于死中求生而并力拒敌...联想到正史记载中对刘锜的诸般评价,萧唐当然也能够体察到现在刘锜心中燃起的那团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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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唐所部大军在附近州府征集了些粮草,并开始加急行军,并派出轻骑追踪刘法统率的宋军下落时,距离萧唐统管的兵马百里开外,喀罗川以北的一片山间平地上此起彼落的怒吼声已开始响彻云霄。
“夏狗!老子和你拼了!!”
一名西军将士挣扎着从血泊中爬起身来,虽然他腹腔早被利刀剖开,血糊糊的肠子也垂落出来,可是他依然声嘶力竭的咆哮着,并且又绰紧了手中钢刀向对面成群的夏军杀去......
“壮哉大宋!”
另一名西军将士昂起头颅,他双目赤红,吃力着挥舞着手中钢刀,可是这时却有数十支冰冷的长矛早已刺穿了他的躯体,鲜血正顺长矛锋刃淅漓漓的流淌下去,那名西军将士的怒吼声越来越小,他的通红的眼眸此时也渐渐化成一片死灰......
“囚攮的!杀啊!”
还有一名西军将士咆哮着,他一只手臂已经被斩断,却让向暴怒的野狼一样扑倒了面前离他最近的夏军士卒。那个西军将士张开嘴巴,露出森森白齿恶狠狠的咬住身下夏军的咽喉。可是很快也被周围涌将过来的敌军斩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相似惨烈的场面在战场上各处接连上演,被敌军生生压制住西军军健虽然仍然能爆发炽烈的战意,可是在下面的正面竖起的盾牌阵就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墙,从铁盾的缝隙中探出长矛接连搠翻前赴后继冲杀过来的宋军,饶是有些宋军勇健能够冲破第一层铁盾阵势,后面旋即便有大批刀斧手冲杀而至,在顷刻间将死战的宋军剁翻斩倒,而成群的夏军士卒也依然随着那步军大阵缓缓向宋军主阵的方向逼近过去。
在后方又有如暴雨般的利箭劈头盖脸的攒射而至,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夏军兵马中弓箭手轮番放弦,箭雨不仅密集而且几乎没有片刻间隙,宋军一面要杀出重围,只能拿血肉之躯往正面敌军的大阵上撞,可是许多将士还没有等到冲到敌军左近处便已经被射成了刺猥,就算那些能与夏军进行白刃战的宋军也要面对成群结队的敌人碾压过来,不是被铁墙中探出的长矛搠翻,便是被后阵夏军刀斧手围将而至,将他们研为肉泥!
而宋军阵中刘法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的将士前赴后继的填命战死,他面色忿怒,心中悲愤已极。行军不过十余日,在打退夏军的几次袭扰之后,刘法终于撞上了早有充分准备的西夏大军,敌军在正面排开层层阵势,刘法却立刻命令麾下部曲拼着伤亡惨重也要从正面杀出个突破口。因为久与夏军厮杀的这个西军宿将也十分清楚,敌人在此摆开这般阵势,只怕也就已布好了层层埋伏困住己方兵马。
一切也正如刘法所料,左右两翼很快便也有夏军兵马杀出。刘法却也只能命令正面强攻的将官继续不惜伤亡的死战。在此如果排开防御阵型只做死守,磨耗的越久,却更会遂了敌军主将的心意。在夏国境内再被大军四面合围困住,如此便是连自己所部兵马逃离的时机也将会彻底断送,只能束手待毙,而使得敌人大军将自己麾下所有儿郎屠戮殆尽。
可是最为讽刺的是,刘法明明能够料想得到眼前这般险境极有可能发生,他偏偏却只能往敌军的埋伏里面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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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刘锜所说的刘忠武乃是唐末忠臣赵犨,累官忠武军节度使,以率孤军屡番抗击黄巢与以食人凶暴而闻名的叛将秦宗权,中原大乱之际民不聊生,赵犨招流亡之民,恢复旧业而受黎民感恩,卒于任,追赠太尉。是与刘锜同为出身甘陇地界的名将,并且两人一个身故后追封谥号武忠,另一个节度藩镇名号却为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