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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兄弟,你们说自己是绿林好汉,不是要与宋国死抗到底么?怎么听到甚么的名头,便把你吓成这般怂样?”
正当何玉惊得目瞪口呆之际,却又有个汉子驾马驶到他的身边,但见那汉子头顶剃秃,只在双鬓处垂着两条小辫,他耳朵上各戴只黄澄澄的圆环,明明天气不是很凉却又身着兽皮袄子,那汉子生得甚是雄壮高大,腰间还跨着一把弯刀,打眼一瞧他的装束便知是个党项羌族的头人。
这个党项汉子唤作野乱嵬,是银州巧便寨(西夏语巧便,直译为勇猛、勇健之意)族长之子。按说巧便寨在银州地域诸部羌族之中也是比较善战的一只,族帐一千二百,虽然在诸羌部落中并不算族民众多,但是实力也不容小觑。就算不是面对宋人的侵掠战争,在诸部之间的争夺生活资源时巧便寨也很少吃亏。毕竟野乱嵬麾下拥有三千多名尽能骑劣马、开硬弓的党项牧民,是以便是在夏境内也甚少有人赶去招惹。
加之前番宋夏战争之后,还有不少被宋军占据了栖息故土的横山羌人诸多部落前来投靠,那些人中也都有剽悍善战的勇士,甚至还是不少人曾编制进夏国山地作战的精锐部队“步跋子”军中。巧便寨多添了两千余名勇健,可是随之而来的是寨中对于养活族民需要口粮也日渐增加,加上这些年夏国境内的黑灾、白灾,掌管巧便寨的野乱氏族头人也须想尽各种办法,好教受自己统领的族民能够填饱肚皮。
而野乱嵬当年随着夏军与宋军交战时,他做为巧便寨族长之子,也曾被编入西夏与大宋交战时负责生擒宋国军健、百姓为奴隶的“擒生军”中为将官,这也使得他尝尽了掳掠宋人妇孺、财物的甜头。擒生军也是夏国一支作战凶悍,装备精良的部队,野乱嵬战时又多是负责包抄宋军后路,指使麾下劫掳来那些皮肤嫩的似能掐出水的汉家女子,还有那些榷场茶市时常被汉商蓄意抬高价格的茶砖、玉器、金饰等珍贵物件,女人、财宝、粮食尽皆唾手可得,又也使得野乱嵬愈发的食髓知味起来。
当田虎麾下的党项族强人头领脱招寻到巧便寨时,利诱游说野乱氏父子入宋境寇钞时,野乱嵬当即一口答应下来。如今既然麾下族民生活陷入困境,宋国富庶又有大把油水可捞,汉人不是曾说甚么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么?如此良机我又怎能错过?
做为侵犯河东路的党项诸部中冲势最猛的一伙,野乱嵬在与丰州、岚州、太原府等地驻守的官军发生冲突之后,他更是惊喜的发现,那些宋军将士比起时常与夏国征战,号为西军的那些晓勇部曲,战力可说有着天壤之别。今天撞见这五百宋军还算有些血性的,可也仍然难挡巧便寨中那些更精于骑射,弓马极是娴熟的党项族民。
这也就更坚定了野乱嵬心中的想法,你们宋人强悍时逼迫得我国求降称臣,而如今你们军旅孬弱,我也一样可以率领族民抢夺你们的女人、钱粮、财宝,大漠上的狼吃软弱的羊,这又有什么不对的?
而奉田虎之命率领二千多名贼众四处劫掠的何玉知道党项人剽悍善战,便趁着河东贼众向党项诸部告知河东太原府地界的地势地形、治下庄镇时对野乱嵬好话说尽,不止盛宴管待,还将掳掠来的十名颇有姿色的汉家民妇尽皆赠予野乱嵬。而野乱嵬时常与汉人打交道,所以他宋国官话也颇为熟稔,眼见这个强人头领是个卑躬屈膝的软骨头,野乱嵬倒也乐意让他率领贼众跟在他屁股后面捡些自己族民抢剩的钱粮,这两个人一个做狼、一个做狈,倒也十分契合。
此时何玉眼见野乱嵬脸上鄙夷之色毫不掩饰的显露出来,他也只敢在心里暗骂声粗鄙羌狗狄族,也敢瞧不起老子?老子可是汉人,也不似你这般不开化的野蛮贱种,且先不与你计较。
心里虽然骂着,可是何玉依旧像个三孙子似的对野乱嵬讪笑道:“野乱头人,那个萧唐可绝对不能小觑!他是宋国官家面前的红人,以往立下的战功也多。若非那厮率官军至河东镇抚,田大头领也不至损兵折将,只得再于太原府、代州地界重整旗鼓。”
野乱嵬那一对狠戾的豺目在何玉身上睥睨了阵,直教瞧得何玉不禁感到心里发突。忽然野乱嵬又呵呵一笑,说道:“宋人善战的将官,甚么种世道、姚古、刘法等人虽然屡次进犯我大夏疆土,可是他们带兵打仗的本事,我也是佩服的。至于那个甚么萧唐,我却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西军中在我夏国挂名的宋军将官里,也并没有这个人物。你这厮说他是宋国皇帝身边的红人,只怕也是个靠逢迎拍马才发迹的武官吧?
你们这些宋人里所谓的绿林中人打家劫舍,说白了也都不过是群以往拿着锄头讨活路,却又吃不饱饭的农夫。可是我们党项儿郎,却都是骑马射弓惯了,闲常时要和驱豺斗狼的真汉子!你们那个什么田大头领斗不过他,因为他也不过只是个匪盗头子。我在夏军中统领擒生军一部精兵强将,那萧唐如果是个宋军中善战的将官,为何我却不知道他的来历?”
若是闲常时,何玉早巴不得野乱嵬去和萧唐杀个两败俱伤,就算拼得个同归于尽更合他心意,可是如今他与野乱嵬所统领的巧便寨党项劲骑也算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这野乱嵬前不久似乎撵杀宋军爽利,真要一吐当年夏国被大宋西军猛捶暴打,被迫得纳降称臣的心中鸟气。倘若是野乱嵬这厮托大,反被萧唐就像扫荡河东中、南地域的绿林同道那般给尽数荡平了,自己又焉能有活路?
想到此处,何玉又连忙说道:“野乱头人,我虽知党项好汉善战,可是那萧唐统率的兵马也不似河东路的孬兵弱将,何况他所统领的官军人马众多,常言道两拳难敌四手,便是贵寨兵马奢遮,却也难免寡不敌众啊。”
听何玉如此说罢,野乱嵬倒也一时沉思起来。毕竟往年他随夏军与大宋西军厮杀,虽然未曾读过什么兵书要略,可是似他这种游牧民族中统过大军征战的人物骨子里就深谙避敌锋芒、击敌之虚的道理。可是今日撞见那伙从代州逃难至太原府的流民足有上万之众,方才与李永烈所部官军厮杀时,野乱嵬也曾远远眺望见那一众宋国子民中车仗、人口极众,只因个不知来路的宋国官将率兵阻击,就要放弃眼前这都快叼在口中的肥肉,岂不是忒过可惜了?
野乱嵬略作思付,当即便向身后的巧便寨亲随下令道:“且先试试那个唤作甚么萧唐到底几斤几两,命嵬里拔、察儿藏从左右翼截击来援的这拨宋军!其余儿郎等我号令,届时是追击还是后撤,听我命令行事!”.......
与此同时,萧唐绰枪催马,与花荣、石秀、牛皋等人率奔驰如飞,他已然能瞧见荒山野岭间,边地满布着宋军将士战死的躯体,以及逃亡奔走时,落在后面被贼众所杀的百姓尸骸。蓦然间前面忽然喊杀声大作,有两拨党项骑兵一左一右,已经朝着己方骑阵猛冲过来。
物竞天择,就连人的生命在这般时节也只能是弱肉强食么?
萧唐心中忽的略过这般念头,他将手中錾金大枪攒的更紧。因为这次遭遇战来的仓促,萧唐策马捻枪,却只是身着一身劲服而未披甲胄便急喇喇的赶赴至战场,此时他心中忽然热血激荡,又猛然一扯胸前衣襟,口中自己胸膛上虎爪伤痕清晰,却又作狰狞嘶吼状的狼头刺青。萧唐蓦的仰天一声长啸,苍茫的狼嗥声,忽然在这片血腥味正浓的战场上悠然回荡!
紧随在萧唐身后的燕云骑射,本来就多是北地萧氏子裔,现在虽然早都已是大宋子民,可是随着萧唐的一声狼嗥,那些儿郎体内血液中流淌的似也有一股子野性在突然间被唤醒。他们也齐声随着萧唐嘶声咆哮,就似是一群正要随着狼王而去奋力厮杀的狼群!
本来按野乱嵬之命率部截击萧唐的两个头人闻声一怔,心想这拨宋国兵马来得蹊跷,也不是西军路数,这厮们到底又都是甚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