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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府留守司府衙,中堂暂为议事殿的去处,身着锦衣罗袍的秦桧匍匐在地上,而在他身边也跪着个中年妇人。虽然如今是觐见圣驾,秦桧与那妇人一被引来觑见萧唐,便立刻三拜九叩的施礼。然而匆匆一瞥的功夫,萧唐也注意到了那妇人保养的倒好,五官似也端正,举手投足间也带着几分媚态。
然而萧唐对那妇人心中也只是厌恶,缚虎难降空自疑,全凭长舌使谋机,仗此黄柑除后患,东窗消息有谁知......因为这便是当初随她做为宋廷派出随萧唐大军做招讨使臣东奔西走,于正史中更是秦桧玩弄柑皮伺机谏言,并于东窗之下谋议如何坑害岳飞的恶妇王氏!
只是秦桧与王氏这夫妻二人诚惶诚恐的跪拜在地,也浑然不知萧唐对他们两个实则自打从一碰面时便已然动了杀心,这些时日下来虽然算是被扣留住,但萧唐乃至其麾下来往交涉的心腹待自己也都甚是礼遇。起码秦桧自以为,把萧唐之所以扣下他这个当初还曾义正言辞的斥责其不可对君王不敬的“忠烈”臣子,也正是要恩威并施的迫自己就范倒向他那一边。而先前既然自己已经明确表过态愿意暗助萧唐,如今他已然称帝,势必要与宋廷抗拒到底,而特意召见我前来,遮莫这也是要用计了......
只不过眼下的氛围显得有些凝重,无论是秦桧还是王氏跪拜在地直觉浑身不自在。然而片刻沉默过后,兀自思前想后的秦桧蓦的听萧唐说道:“...秦卿家,当初你做为宋廷招讨使臣随我军来往奔走,也甚是劳苦,然如今朕虽上顺天、下应民,登基建制而立国称帝,然终究难免与宋廷势成水火...朕联决江湖群豪、诸路义勇,抗拒金军祸乱中原,勘定山河自问从不曾有半点怠懈,可当初朕毕竟为宋廷属臣,功高震主,也不能为宋朝国君所容......然如此想来倒也是误了卿家,是以朕宣你夫妻前来,有一事自须相询个明白:秦卿家,你可是想回家了?”
匍匐跪拜在地秦桧见说嘴角也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先前既然自己已表过态,萧唐乃至他发付来时常与自己来往的近臣心腹燕青也早已暗示过要如何重用于他,心中虽然仍有些忐忑,可是秦桧陡然间却又感到莫名的兴奋,当即他又压低了头颅,而佝偻着身子大声说道:“蒙陛下抬举微臣,恩同父母,虽披肝沥胆,尚不能补报皇恩之万一!本心念须当秉奉陛下尊旨竭力尽忠、死而后已,又何以家为?然再蒙陛下体恤微臣思乡之念,却又怎敢亏负得陛下皇恩?而微臣但能返回南朝,陛下但有谕旨差遣,也必当谨遵!”
事到如今话也不必说透,仍是身为宋廷臣子的秦桧对萧唐一口一个“微臣”、“陛下”,而与当初呵斥萧唐对官家怠慢不敬时那副慷慨陈词的模样已完全是判若两人。不知怎的,秦桧在确定自己要被萧唐遣送回宋廷去,实则于暗地里要助他极有可能做些里通外合的勾当时,虽不免紧张,但是那种紧张感却又莫名的教自己亢奋。
我明明是宋朝臣子,而如今萧唐势大,以后大势虽不可定论,但只如今看来南朝内忧外患,如何能遏制住那萧氏齐朝的声势?而倘若我能得以游刃有余的游走于双方之间,若按先前合计的那般,于宋廷攀附高升仍有指望,这边亦有助力可以倚赖...这也是因萧唐有求于我...无论于宋于萧若都能得受重用,甚至还能厮瞒过宋廷官家时...这种心境...也就两个字可以概括:爽哉!
我尼玛...后世有多少人拿你这厮只言片语而为你洗白开脱,除去甚说你是赵构杀害忠良的替罪羊等因由,甚至更有无耻之徒罗列甚岳飞该杀犯上罪状,说你秦桧实则忍辱负重为国竭忠这等说辞,然而如今你不必再遮掩时做出的这副嘴脸,倒是比我所预想的更为无耻!
然而秦桧正是浮想联翩之际,萧唐心中腹诽。而秦桧说的谄媚言语越是露骨热切,萧唐脸上森然杀气便似又浓烈了几分。
“...是了,毕竟是树高干丈、叶落归根,朕也体谅秦卿家思念家乡之情。然而朕若就恁般纵你离去,也必然要教宋廷国君猜忌。你们夫妻二人,自会由兵马护送,发付至京东路治下与西面京畿路临近州府,至于秦爱卿如何说你得以除了看束的军卒而出逃奔走,又是如何举家一并逃离戎卫军马管控,这个中细节,也自会由小乙...燕爱卿与你逐一商榷得分明,料想再无纰漏时,方再动身。至于返至宋廷又做如何说辞,想必秦卿家也能应答自如。而朕发付精细干练心腹去寻秦爱卿密议时,也自会滴水不漏,不教旁人看出端倪......”
萧唐按捺住心中杀意,旋即又长声对秦桧嘱咐说道。实际上暗地里私纵秦桧返回宋廷,那边君臣是否又信这厮当真有本事手刃看守他的军卒,还举家顺利奔逃回去?以及秦桧就算返回宋廷又能在朝堂里发挥出多大的影响力?这些事宜萧唐倒一点也不担心。实际上按正史中秦桧被困于金军时曾得完颜粘罕赐钱万贯、绢万匹,到完颜挞懒帐下得任用参谋军事,甚至完颜兀术还曾请过秦桧赴宴,左右侍酒者,也皆中都贵戚王公之姬妾...然而后来完颜挞懒纵放这厮返回宋廷时,秦桧便是自称杀了监视自己的金兵,抢了小船还是带着家眷奔逃回来,就算朝廷中也有怀疑者,但是到底宋廷官家也仍是信了。
而按原本的轨迹秦桧逃回宋廷后,先是擢升为礼部尚书,随后甚至直接升至参知政事(同平章事、枢密使、枢密副使合称宰执,职权相当于副宰相)这等要职,而得拜相之后虽然也曾经过一番沉浮起落,但是终究把持住宋廷朝政,权势气焰熏天、窃弄国柄,也一直到他身死之时......
正史中康王赵构称帝正搭建南宋政权的草台班子时,秦桧还尚随着金军同行侵掠宋境。是以他开始也算不得拥戴宋高宗登基的亲随近臣,然而秦桧甫一返回宋廷,这厮官身地位便一路水涨船高,可见这厮钻营弄权的确极有心得。若说秦桧是与早被金军吓破了胆,而拿定主意一味向金国乞和罢兵的赵构看对了眼才得受重用,这等说辞也不尽然。绍兴议和之前,宋高宗便曾下诏晓谕金国与宋廷要做议和,可时逢金国内部主和派完颜挞懒与主战派完颜兀术的矛盾激化,金国背约,又分四路再度大举入侵,诸地相继沦陷后赵构也曾下诏历数兀术罪状大骂其不讲信用,然而在此期间秦桧的相位却也是愈发的稳固。说到底他也的确算是那种表面功夫做得很足,而更能迎合圣意的奸佞臣子,是以按萧唐想来放纵这厮回去旁事也不必多管,秦桧自己便会牟足了劲得官家赏识重用,进而一步步在宋廷朝堂内部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
而萧唐心中思付,并眼含杀机的往下睥睨时,秦桧与王氏二人脸仍似快要贴到了地面上,也浑然瞧不见萧唐脸上神情,而秦桧听得萧唐嘱咐时下意识的颔首捣头,额头也不住磕在地面上嗵嗵作响,继而秦桧也又大声说道:“微臣谨遵陛下旨意!上有皇天,下有后土,臣秦桧若辜负陛下恩德,必当发背疽恶疾,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