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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把绿林义气看得最重,同时又与晁盖最为亲近的赤发鬼刘唐而言,当初他见宋江在水泊梁山中出现隐隐压过晁盖的势头,心里本来便早有怨气,但是当时的挺晁派系势单力薄,刘唐又碍于聚义情谊不愿公开撕破脸。但既已随晁盖哥哥同宋江分道扬镳,而宋江那厮受朝廷指使前来攻打过水泊梁山,这也彻底犯了刘唐心中忌讳,是以现在便是教他按江湖规矩立刻对宋江下手,刘唐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然而刘唐方自说罢,这边花荣面色焦急、那边李逵瞪眼发作,各自正要言语时,却是晁盖长叹一声,说道:“宋江自投上梁山以来,也一直主张受朝廷招安,这倒也不算有意欺瞒诳我。而的确他千不该、万不该...反受朝廷奸邪与旧日江湖中相识甚是聚义的兄弟大动兵戈,举事反教亲者所痛,而使仇者所快......只是花荣贤弟说的也是,如今抗金大事要紧,我等兄弟既然能体恤向来与梁山做对的张叔夜为国效死尽忠的义举,又能厚待那张伯奋,对为何不能也宽胥宋江?当然,一切也须当萧任侠全权定夺才是。”
萧唐明白晁盖再是义气深重,他却是当初曾聚拢得不少绿林草莽为他所用的道上枭雄,也并非是甚么心慈手软的老好人,然而他对待自家兄弟到底仍是顾全仁义为重。宋江虽然反过头来攻打梁山,但晁盖也知宋江既受招安,受形势相逼而迫不得已,当初虽曾迫使他愤而离开山寨,但晁盖也知宋江算是一直以潜移默化的温和方式逼迫自己应允招安一事,而并没有以最极端的方式把事做绝。所以此时此刻,顾念义气的晁盖也仍愿意拉宋江一把。
萧唐一时默然,眼前三人当中,自己唯有一个毫不迟疑便要将其招拢过来的,当然是原著里面本来应该是四大寇中王庆手下马军第一猛将,如今倒成了宋江最为仰仗的首席猛将杜铁矟杜壆。毕竟论武勇,在原著里杜壆与卢俊义这等马战绝顶好手你来我往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而且原文当中明表杜壆使得那条蛇矛神出鬼没,孙安见卢俊义不能取胜,遂挥剑拍马前去助战。杜壆是在卢俊义、孙安这两员顶尖武将孙安联手合力的攻势下被杀死,也足见其一身教人叹为观止的高强武艺。
更为要紧的是,虽然只从水浒原著中的描述根本无从得知杜壆此人的为人秉性,但是如今看来,自从他投从宋江之后一直以义气为重,无论顺境逆境几乎也都是不离不弃。如果能与杜壆推心置腹,萧唐也相信这个踏实坦诚的义气好汉会赤诚相待的助自己成就大业。
至于黑旋风李逵,他的确是擅长乱阵绞杀且悍不畏死的步军猛人,但是于冲锋陷阵这黑旋风也并非是甚么不可或缺的人物。而且这黑厮虽然浑愣性直藏不住甚心事,倘若再犯下任何滥杀恶行,不留情面只管一刀杀了便是。可萧唐同样也很清楚,或许这也算是李逵值得称道的长处,但既然已经认了宋江为哥哥,这一生一世,也只会跟从他一个,旁人也几无可能教这倔驴顺服转性。
而宋江于此时务必要和杜壆、李逵同来,无疑是要把自己与他们二人捆绑到一处。
萧唐相信宋江是真心实意想要在这难以自保的世道中,好生照料看护自己兄弟宋清的遗孀遗子,也相信他矢志抗金御虏,也不惜献身殒命的心思真真实实不带半点假。但是这厮历经过遭朝廷利用是否豁然顿悟,这还尚未可知。就算现在杀他,仍然难免会教花荣、晁盖乃至杜壆等人寒心,可萧唐也决计不会将这个不确定因素留在自己的身边,而成为日后亦有可能为害的一个隐患......
又经过一把直要教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萧唐缓缓开口,沉声说道:“金虏猖獗、祸乱中原,奋起聚合诸地义勇抗击外辱的壮士,又何止是我萧唐与一众兄弟?既然你宋江也肯为抗金大事尽一份力,也曾率众前至梁山水畔共讨金贼......过去的账,我不会再与你算,能招聚些兵马,若也肯愿与我部义军协同行事时,每逢战事但有吉凶,我也会发付兵马递相救应。”
伏在地上的宋江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又连忙抬起头来称恩道谢的说道:“宋某当时执迷,全念把还个清白身份,的确坏了江湖道义,薅犯萧任侠罪咎深重,当初虽效死不愿负朝廷,但连同一众兄弟性命,终究仍掌控于奸邪权佞手中...黯然归隐后时逢金虏侵害,无处逃避、苟延微命,思前想后、所犯罪恶,却是万死难逃。今蒙萧任侠宽恤情分,实乃宋江再生之幸!铭心刻骨、不敢有忘......”
然而萧唐把手一挥,立刻打断了宋江,又沉声说道:“宋江,你也不必再与我说似是当初受朝廷招安时的那般效忠言语。也须听得明白:你并不算是我等众兄弟聚义招拢的兵马头领,也不会是受元帅府署招募的职事身份。河北义军都总管宗泽宗相公亦曾招拢得杨进、王善、丁进等绿林兵马协同抗金,我待你也是这般。
然而你若肯听候我等调遣行事,我也必然会担保你弟妹子侄周全安康。除杜壆壮士,我有意相请来谋定兵事,另有安排。无论名义事实,我可把你当做一路友军看待,但须受我节制,如若不依,亦或与朝廷招讨臣子做甚手脚时,递相救应之事也就此便罢!明人不说暗话,比起用人不疑,虽是提防,我又为何对你做如此安排,想必你自也明白,如此可又依得?”
萧唐如此安排,不但彻底将宋江隔绝出自己做指挥谋划部署的团体之外,而且实质上就好像当年水泊梁山与青州两山彼此协同以御官军时那般,救援协同可以,但是任谁也不能得知对方机密要事(只不过当时对于萧唐一方,曾早在梁山内部安插进了公孙胜、李宗正这两个眼线)。而且如今花荣、晁盖、杜壆,乃至其余朱仝、雷横等与宋江旧日情分匪浅的头领,他们肯站住身来力保宋江多半也是出自于一种怜悯同情,事到如今,宋江也很难再以他的心机城府说动当中任何一个再投从听命于他。
何况如今的宋江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在众目睽睽的看觑之下,一旦他仍要与朝廷暗中有甚来往,休说他现在这个手下只有一个李逵可用的昔日绿林强盗头子,到底能否再入得朝廷法眼,萧唐只须经部署安排,将他有可能会构成的危害性降到最低。到时宋江如果仍要“忠君忠于朝廷”的弄出甚么幺蛾子来,对于己方构成不了实质性的威胁,然而自己又要作死,到了那个份上晁盖、花荣、杜壆等人必然也不会再会与宋江顾念任何旧识情分。
而宋江听萧唐一通言辞说罢,他怔然片刻,心中也不由稍感失落,然而当宋江再把眼向花荣、晁盖乃至杜壆等人望去时,也瞧见他们或是微感讶异,或似是早有所料,然而面面相觑番后,花荣、晁盖等人各自缄口不语,宋江明显的也能看出他们也是默认了萧唐为自己所做的这般安排。
暗叹一声过后,宋江朝着萧唐恭身道:“萧任侠宽宏大量宽胥宋某原本罪咎,又蒙恁金口玉言,肯照拂我宋清兄弟遗下的孤儿寡母......宋江如今所愿,唯有力抗金虏时能尽得分力,披肝沥胆,补报萧任侠泼天大恩。如此安排,自然恭奉所命!”随即宋江又躬身折腰,直向萧唐纳拜叩首,比起当年他待前往梁山的大小招安臣子,以及觐见汴京官家时的模样,似乎也是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