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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朝南京道治下,不愿降服于金的余部军马经过萧唐收容调度,大多乘船走海路往东至保州得以安顿。然而与此同时,却还有一小撮人马会集于黑水(今蒙古国爱毕哈河)河畔,虽只二百余骑,然而那些契丹骑士各个神色慨然悲壮,并注视向前方带头的那员首领望去,眼中也满是热诚,似也仍笃行他能够率领麾下这些儿郎搏出一条出路。
而那员辽军主将环视在场众人,十分蹊跷的是,朗声说出的话语竟然与萧唐如出一辙:“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回来的。”
文武双全,曾在朝中被赞誉为契丹千里驹的大石林牙从金营逃脱得出,好歹说动耶律延禧并没有因擅离耶律淳为帝而治他的死罪,但备受冷遇,而劝说耶律延禧养兵待时无果,竟杀死监觑他动向的萧乙薛、坡里括二将率两百亲骑出逃,按说金国灭辽在即,又从耶律延禧麾下出走,可是已身处山穷水尽的绝境,可是耶律大石仍是气概豪迈,又掷地有声的说道:“我等不愿向女直贱奴臣服,某却也不信,天下之大,便当真没有契丹好儿郎的容身之处了?”
此言一出,追随耶律大石的两百多名契丹儿郎立刻轰然响应,其中又有一员骑将策马上前,朝着耶律大石叉手施礼,又道:“一路追随到此处的,都是就在恁帐前效命,蒙受提拔恩惠的儿郎。如今无论大石林牙要往何处去,我等为报恁大恩,自是万死不辞!”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又把手一展,说道:“过了黑水,待见得白达达的详稳床古儿再聚拢得些马匹壮丁,向西行至北庭都护府,亦有大黄室韦、敌剌、王纪剌、茶赤剌、也喜......等诸路蕃王乃至回鹘等亦曾受我大辽恩惠的西域邦国,尚有外力可用,待我族人隐忍蛰伏、养成气势,虽远悬在外,终有一日亦将卷土重来,讨伐我们的仇敌,光复大辽的领土疆域!”
如今的耶律大石也很清楚,现在只凭他再也撑不起辽朝这片残破山河了,也已下定决心,率领这些微末兵马远遁西域,要在一个遥远的地界重建辽朝政权,继而延续不必受女真奴役统治的契丹族人血脉。也不止于此,耶律大石也仍打算在养成气势之后,仍以反金复国为号聚合辽人子民,相信终有一日能挥军再复杀至,驱除金国女真而在旧国故土继续延续大辽的国祚!
在群情激昂的响应声中,耶律大石将手中马鞭往西边一挥,又掷地有声的喝道:“渡河之后,以青牛、白马祭祀天地、祖宗,面会床古儿等部,继续西行,另辟山河,以重耀我契丹先人祖上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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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萧唐与麾下一众兄弟走水路返回水泊梁山的时日里面,北地一连串又发生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耶律延禧率辽军残部又落得一场大败,向西逃窜之际便被金国大将完颜娄室率部追上俘获,这也代表着由辽朝国主统领的抗金势力彻底覆灭,而致辽国全境终被金国吞并,然而皇帝完颜阿骨打刚收到捷报前后,却也在返回上京途中病死身故,其弟完颜吴乞买继承帝位,完颜斜也为谙班勃极烈(金国国相级议事官位,兼皇储),阿骨打长子完颜斡本知国政,完颜粘罕、完颜斡鲁补等要臣总理军事。
至于平州那边张觉到底还是被缓过神来的金军杀得大败,张敦固等心腹战败被杀,张觉只得连夜逃遁,奔至宋军治下避祸,然而在完颜斡鲁补以纳叛之名威逼宋廷交人,一番软磨硬泡之后。宋宣抚司到底还是服软杀了张觉,并将他的首级送交由完颜斡鲁补。
然而完颜粘罕、完颜斡鲁补以“张觉背反、宋廷纳叛”一事为由奏请攻宋,大军悍然南侵,然而领枢密院宣抚河北燕地的童贯在金国使者前来通报金国已然南侵的事实,甚至狮子大开口威胁宋廷割让黄河以北全部土地的情况下大惊失色,根本不做部署应敌的准备,而是慌忙从前线撤离,直往东京汴梁逃去。
然而与正史的轨迹稍有不同的是,由于张觉反金投宋的时间出现了些差池,前后事态因果亦生变故,金国甚至还未曾按先前的协议将燕京及其所属的六州二十四县钱粮、民户尽数席卷去再交于宋,为征讨张觉叛军南京道治下同时又集结了大批金军兵马的情况下便悍然发动南侵。这次宋军连燕京的城门都未曾进入,童贯刚向朝廷上呈复燕奏吹嘘凯旋还师,赵佶还未曾来得及以先帝能收复全燕之地者赏以封地、给以王爵的遗训而诏封他为王,童贯为金军的声势所慑,便已经一路屁滚尿流的逃回了汴京,于是乎中华史书之中虽然六贼之一的媪相犹在,可是他也不会再是那个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被封王爵的大宦官。
然而辽帝被俘、金帝驾崩恁般大事相继发生,金国那边似乎也早就打算在俘获耶律延禧,吞并辽朝全境之后立刻南侵宋朝,平州这边虽然三万大军曾落得场惨败,完颜阇母、谋良虎等大将也为敌军所杀,而奚王萧干、叛将张觉各自统领的数万兵马也有一定声势,这却也淡化了萧唐所部兵马的存在感。就算萧干麾下奚人诸部,与些反军余孽似乎是走海路逃遁,这对于金国而言也不过是癣疥之疾,而且又有宋廷收容张觉的先例,金朝上下当真还曾怀疑过又是宋人与萧干背地里达成甚么协议,否则方今又有哪方势力能动用许多船舶,接引着大批人众从金国治下走水路逃脱了去?
不管理由充不充分,金国南下侵吞宋朝的半壁江山,已是势在必行,于是乎金国也根本没想到于幽云之地救援辽朝余部,又杀败金军三万兵马的幕后正主却正是萧唐。
然而到了终于要于中原阻击金国入侵而力挽天倾的时刻,萧唐与麾下一众兄弟也绝不能作壁上观。
“直娘贼,金狗忒过猖獗!不出半月的功夫,连克真定府、定州、信德府,镇守大名府的梁世杰那厮据报说也忌惮鞑子势大,只顾紧闭城门,生怕金军杀至大名府去。
本来大名府为控扼河朔的兵家要处,阻碍外寇往南渡河,那蠢虫也枉为马上管军、马下管民的留守相公,若要我说,前番哥哥自不必顾念往日情分,当日攻破大名府时除了那厮无妨,留他性命,待国家用他之际却不济事!”
水泊梁山聚义厅中,河北那边宋军几乎一触即溃,溃亡败退的消息接踵不断的传来,而任由着金军长驱直取,如今主力兵锋只距离大名府不过数日路程,甚至若是急驰疾行,只约莫十余日的光景便能杀至东京汴梁城下。聚义厅里不只是花荣闻报过后他俊俏英朗的脸上眉宇间戾气陡生,已按捺不住,当即厉声痛骂,在场绝大多数头领都是宋人出身,虽背反朝廷,大多都打算保全有用之身,仍能于国难之际保家卫国。
然而如今与河北路北面戎卫的尚有不少奉令留下驻守的西军部曲,可是却仍是难以抵挡金国兵锋。满腔热血的一众兄弟自也有家国情怀,终已到了外寇入侵的危紧时刻,又有哪个不会义愤填膺?
萧唐却深知现在自己更须沉着冷静,以做部署,他听花荣激愤说罢,先是摇了摇头,又叹声说道:“从金军马不停蹄,连取真定府、定州、信德府等河北治下军州的路线看来,明显是要直驱南下,以图尽快杀至东京汴梁,起码眼下尚不打算缓图蚕食宋境河北、河东疆土。想来金国那边也是料定宋廷腐坏暗弱,只须兴兵直犯国都城下,算准了宋廷官家与朝中要臣必然栗栗危惧,断然不会有死战之心,而满足他们一切过甚的要求,如此不但可减免本国兵马伤损,威逼宋廷割地赔款,两国邦交主次立判。
至于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那边...起码这些时日金军想必也顾不上去取那处河北兵家要地,毕竟大名府城高地险、堑阔濠深,毕竟生出些差池,宋军整顿黄河南岸防事,金军自也来不及挥军长驱南下而兵临东京汴梁。而若说那梁世杰自守畏战......方今朝廷用人大多非亲不进、非财不用,我当日就算杀了他,又焉知新赴任的留守相公是不是比那梁世杰更为不堪?”
“哥哥,既然金狗按你所料,已发兵南侵大宋,寨内多少弟兄蛰伏苦熬,也正是按你所言,正要在恁般时候建功扬名,也好教天下人晓得我等共聚大义的好汉要做的勾当!如今我等又当如何与那厮们打熬?”
石秀忽的长身而起,继而说道:“北京大名府本来便是哥哥发迹之所,治下诸县村坊百姓,乃至河北两路地界,就算不愿落草的,哪个又不敬识你的名头?既然如今终已是到了要在宋境内与金狗大弄的时候......包括大名府在内,许多要紧的兵家去处,教朝廷那干奸厮蠢虫去守既毫无实用,连同黄河南北隘口,如今是否要调拨寨内兵马赶赴河北两路去,专挑金狗夺下的城郭伏击动手?”
按说石秀如此思量,也是考虑到萧唐既是大名府宗城县萧家集出身,在河北两路名声也是极响。现在金国如今已经入寇,镇守河北的官军不济事,也正是梁山泊、二龙山寨内诸路兵马大显身手的良机,从此也不必再顶着强寇兵马的名头,而是以抗金义军的名义收复失地。
只是石秀方自说罢,瞧在场许贯忠、萧嘉穗乃至公孙胜等军师头领的面色似乎也认为如此计划不妥,萧唐自知石秀机警干练、极善随机应变,可是也并非是善于从战略大局着眼而审时度势的帅才,他遂摇了摇头,只是还未等言语,却忽的听得聚义厅外有人长声说道:“如此却是操之过急,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倘若盲动冒进,不足以直取金军要害,反而倒要教萧任侠麾下诸路义军过早暴露于敌酋面前......”
吱嘎嘎一阵轮椅被推动的响声传来,待厅内一众头领觑将过去之时,就见有个面庞清瘦、身形雄奇,脸上颇有慨然沧桑之色的长者坐着轮车被推将进来。
却正是一直隐居于梁山泊后山幽宅之中,于边庭战功赫赫,而为西军诸部将领敬慕推崇的天生神将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