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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唐知道周侗心中还念着师徒之情,不愿自己教出来的这两个弟子兵戎相见,闹到不死不休。
可是史文恭与苏定两骑至此,便已如此张狂倨傲,在他们身后还有五七千曾头市人马。恐怕就算萧唐退让一时,萧家集与曾头市间只要还要争夺河北乃至大宋诸路官办牧马的利益,摩擦碰撞得久了,早晚会酿成极大的冲突。
“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且让你一时。”萧唐凝视着史文恭,又说道:“不过你也须知道,区区一座曾头市,我萧唐还没瞧在眼里。”
史文恭听罢冷笑一声,以往因为他性情不羁,不甘心在军中受人指使,更不愿投处地方豪强屈居人下,所以几年下来史文恭浪迹各地,始终没寻到个去处安身立命。
后来史文恭之所以选择在曾头市任教师,是因为曾家父子虽然专横跋扈,可都极为敬服武勇之人。史文恭投到曾头市之后,他骑着市中最好的骏马、拿些上千贯的薪俸,曾家五虎对他这个师父又恭敬有加,所以恃才傲物的史文恭才愿意将毕生本事卖于曾头市。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曾头市与萧家集做为河北两路中最大的地方武装,在宋徽宗赵佶重开牧监养马法后,为争夺在大宋各地战马买卖的生意彼此的关系便日渐剑拔弩张。在宋境内本来就缺乏适合做牧马的土地,朝廷于南方将农田开辟为牧场时,仅江宁府一处饲养的一千马匹,过了三年就仅余下不到四百。而萧家集与曾头市在河北分别占据着宋国内为数不多的养马良地,各自麾下又都有优秀的养马专家,这边意味着谁能斗垮另外一家,便能垄断大半宋国境内马匹买卖的市场。
萧唐这厮与大名府留守相公交情不浅,他在朝中又是官身,这倒棘手的紧......史文恭心中暗付道:不过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那梁中书如今也受曾头市的好处,且看你又能得宠到几时,至于你这干手下,又有谁能及得上我的本事!?
“来日方长,要寻我理会时,我慢慢与你计较!”史文恭环视萧唐等人一圈,他望向周侗时眼神略一停留,可只过片刻,欲言又止的史文恭便招呼苏定拨马而去了。
周侗长叹口气,他径直来到萧唐面前,打起几分笑意说道:“你到东京汴梁后的事迹为师听得许多,你做得很好!不负为师对你的一番苦心!今日是你我师徒重逢的大喜日子,不必让那个逆徒搅了咱们的兴致。”
萧唐闻言安抚周侗几句,又忙命人为山士奇包扎腿上枪伤,不止是山士奇口中骂骂咧咧个不停,与史文恭过招时败下阵来的史进、牛皋等人也都愤愤不平,而岳飞虽然闷声不语,可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燃烧的两团火苗......
可是就算那个史文恭再不讨喜,他以一己之力连斗四人且丝毫不落下风,一身高明的武艺众人也都瞧在眼里。曾头市多了这等强援也的确轻视不得,卢俊义忽然喟声长叹,对萧唐说道:“贤弟放心,若是我那师弟再不知进退时,为兄自会与他应对!只是好歹同门情分一场,希望那曾头市知个好歹,不要再无端生事。”
“怕就怕人无害虎心,虎却有伤人意啊......”萧唐心有所感,还寻思道:他与曾头市之间的冲突,是因为自己名下牧马场断了曾头市养马卖马的财路。曾头市那父子几个靠霸占村坊起家,又是敢于三番两次地去撩饬梁山泊的主,就算自己有官字招牌加身,曾家父子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几处养马场做大,毫无任何举动地苦忍下去么?
至少萧唐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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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曾头市。
坐落于德州西南面的曾头市地面方圆数百里,周遭皆是险隘的去处。在向内走去时,但见:周回一遭野水,四围三面高冈,堑边河港似蛇盘,濠下柳林如雨密。凭高远望,绿阴浓不见人家;附近潜窥,青影乱深藏寨栅。
在曾头市中约莫有三千多户人家,除去当年收容大批河北、河东流民的萧家集,也可说得上是河北地界数一数二的大镇。这时在曾头市曾家府的厅堂内,有个约莫五十上下,长者打扮的人面色迟疑,向史文恭问道:“教师是说......此次去萧家集探望令师时,曾与萧唐手下起过争执?”
史文恭乜了眼曾头市此间的主人曾弄,说道:“不错,不过是与几个小厮过了过招,也没甚打紧的。”
曾弄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可曾伤了人命?”
史文恭嘴角一撇,他凝视着曾弄说道:“曾长者可是怕了?”
曾弄干笑两声,说道:“虽然咱们之前便与萧家集起过争执,可是那萧唐......毕竟是受过朝廷诰命的,如今他又奉官家旨意出使辽国时途径故居,咱们便是要动他的马场,眼下却不是时候。”
“阿爹!有甚好顾虑的?师父出手煞煞萧唐那厮的威风,也叫那些契丹种知道咱们的厉害!”
曾弄五子曾升性情最为火爆,他又骂道:“那些辽狗唤咱们先人做生女真,年年逼着部落中‘达敏包’(女真语,猎鹰人家之意)替他们头人捕捉鹰雕,还大肆掠夺我族北珠,遣银牌天使时常勒索,责贡尤苛!在辽地也就罢了,如今在宋境内却还要被萧唐那只辽狗后人骑在咱们头上!爹,咱们又如何再忍下去!?”
曾弄三子曾索也附和道:“是啊,要不是萧唐那厮前几年大肆收马,又并了大名府、洺州、相州几处好地设马监,咱们今日哪至于收支入不敷出?还把生意做到了白山黑水去!再让萧唐那厮名下马场养成气势,咱们又如何养得市中五七千兵马?”
曾长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那两个儿子一眼,说道:“要动手也不能急于一时,民不与官斗,留守相公那边需要打点、德州知府这里也须买通人情......那萧唐毕竟是京官,在这河北地界他能防咱一时,却也防不了一世。”
曾家次子曾密冷哼一声,说道:“往日只有咱们欺负人的份,今日反倒要怄这般鸟气!这要是在辽东、高丽地界咱们受辽狗压榨上百年的族人都已发迹起来,咱们在宋地过得十几年好日子,反颠倒着要看个契丹狗的脸色!”
曾密话语方落,便被自己那父亲曾弄狠狠瞪了一眼。曾弄旋即向史文恭、苏定那边望去,嘿然笑道:“教师此行辛苦,萧唐那厮的人动也便动了,不是甚么打紧的事。我已备下酒食款待两位教师,我们父子还有些要事相商......”
史文恭冷冷一笑,他对于曾家甚么女真契丹之间的宿世仇怨没甚么兴趣,如今都是大宋治下的子民,你请我做教师,我也也只把你当做是个宋境内的子民看待。至于那支分布在白山黑水中的女真族裔,还能闹到这河北地界不成?他向苏定招呼一声,两人便齐齐离开曾府的厅堂。
待史文恭与苏定走后,曾弄才向曾密叱骂道:“你好不晓事!咱们与族人间互通声息之事,怎能让史教师晓得!?”
曾密倒漫不经心地回道:“阿爹,师父虽是宋人,可也是个难得的勇士。咱们不过是与白山黑水间诸部族人互通声息,又有甚打紧的?如此遮遮掩掩,反倒与师父见外了。”
曾弄摇了摇头,说道:“你哪里晓得?咱们女真人趁势而起,不止连破高丽国军队,又斩杀了辽国那叛将萧海里,如今联合北女真、南女真、鸭绿江、蒲卢毛朵、曷苏馆、东海等女真诸部,也叫世代压迫我族人的辽狗不敢再小觑我女真!可是老四潜入北地去见完颜部吴乞买孛堇(孛堇,女真语大人长官之意)......却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