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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统统都是一群废物!江州牢城营被劫,厢军贼配军公然哗变,禁军步军、马军、水军尽皆被贼人击退,国家养这些酒囊饭袋又有何用!?”
江州城内知府官邸中,知府蔡九大发雷霆,他尖着嗓子嘶声咆哮了番后,气呼呼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正要润润嗓子,却见被小厮新端上来那杯滚烫的茶茗无从下口,激得蔡九狠狠一摔,又将那茶杯摔得粉碎。
书房内几个府衙文吏唯唯诺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蔡九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愤怒他面容扭曲,指着那几个文吏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们一个个也都是些混沌蠢物!若闲常时,你这厮们都在这府衙清闲纳福;如今只有此一事,却都不做声!本官养你们又有何用!?”
蔡九斥骂了番后,把眼又望向旁边个书生打扮,生得蜂目蛇形、獐头鼠眼的人喝道:“黄文炳,你这厮不是自诩心思机敏,一心又叫本府抬举于你么?如今本府正是用你之际,你怎没个言语!?”
蔡九斥问那人正是江州的在闲通判,人称黄蜂刺的黄文炳,他为人心地匾窄又嫉贤妒能,虽然人品低劣,是个阿谀谄佞之徒,可宋江的诈疯、戴宗的伪造书信先后都瞒过了江州知府蔡九,可却都被这黄文炳一眼发现破绽,足见他确实又心思机敏、善于洞察事端。
可是.......蔡九逼问他在劫牢之事上拿个主意,这就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黄文炳之所以能识破宋江、戴宗以及梁山吴用等人的伎俩,其一是因为他平日胜如已者害之、不如已者弄之,怎么找人破绽要害大作文章的手段用得熟了,区区装疯卖傻的法子又怎能瞒得过他?其二他熟读经书,是个寒窗苦读只要升官发财的读书人,从字里行间中卖弄学识本就是行家里手的本事,单只在文字上搬弄是非口舌的本事,只怕梁山上那村中教书先生出身的智多星吴用也不及他。
只是萧唐除了潜入牢城营劫走囚徒之外,在被牢城营中把守识破后,竟然又调遣两山强人公然与官军厮杀等行径简单粗暴。如今牢城营厢军配军大多哗变反叛,当事的狱卒又折了个七七八八,何况黄文炳这个在闲通判最多也不过在州府的长官下针对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谏策,并非衙门中擅长刑侦查案的都头,又不是掌管狱讼帐目、核审案情的孔目、推官,如何能被他寻到线索查到萧唐身上?
可眼见蔡九的神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黄文炳心中也焦虑不已,他暗付道:这蔡九知府可是权相蔡京的儿子,我时常来谒访这厮,就是指望他引荐我出职,可如今这厮定要我出言谏策,这却又怎生是好?
苦苦琢磨番后,黄文炳忽然计上心头,他说道:“蔡小相公,既然劫走李志那厮的有啸聚山林的绿林强人,若是江州地界之外的匪贼,上千的贼人越州跨府地到江州作乱生事,定然要惊动其他州府治下个庄镇的巡检司,只要蔡小相公赍书信向周遭知府详询,必能追查到前来劫营强人的来路。
若是本州的强人贼厮,牢城营上千贼配军投了绿林匪盗,不可能一点风声也不走漏。如果真是本州的山寨贼人生事这倒好办,跑了和尚跑庙,小相公只要发公文说江州匪乱,奏请汴京枢密院发军征讨,必能将这干乱党一网打尽。”
听黄文炳说罢,蔡九心里反而泛起了嘀咕。他之所以疑虑,是因为自己牢城营下遭劫之事实在忒过于窝囊。三营厢军配军大多哗变投贼,虽然折损人马不多,可是只一千人数不到的强人反倒将五千官军硬生生撵着赶回江州城,江州指挥司下的一个押监、两个军使并着几个都头全被贼人所杀,把守大江的江州数百水军甚至在浔阳江中被一个贼厮拦截......毕竟加上新降的厢军贼人兵马最多不过两千,兴师动众地奏请大军来剿,那他这个镇守一方的江州知府又是干甚么吃的?
何况蔡九暗中遣人在牢狱中折磨李志,还存了结果他的念头只不过是因为他与李志的私仇。当年蔡九仗着蔡京在京师的权势,在汴京时也是平日鲜衣怒马,受人阿谀奉承的官宦子弟。可李志追随其父在京师将作监当差,不但是技术口方面的专业人才,他的父亲李诫又是主持大小修建工程的老资历朝臣,平日李志就没把这个蔡九放在眼里。当年蔡京发迹时在朝中新党旧党间摇摆不定,为相时又屡坏法度广遭抨击,气性刚烈的李志也没少拿此事揶揄讥讽蔡九。
最让蔡九不能忍的,是李志曾说他这个蔡京的儿子是旁支小宗,不过是一时仗着他老子的权势跋扈的庶出纨绔罢了。对自己出身本就甚是敏感的蔡九遭李志这番羞辱,早已对他锥心刺骨般的恨。所以在他做得江州知府后,惊喜发现李志竟然成了他治下牢城营的囚徒,自然要往死了折磨蹂躏他一番后,再结果他的性命泄愤。
蔡九与李志的私仇旧怨再深,这些因由也不好公然让朝廷,甚至他蔡家的叔父兄弟们知晓。不过......既然有绿林强人来救李志这厮,他暗通乱党生事这般重罪是定饶不得的。
蔡九心下盘算番后,便对黄文炳以及其他文吏说道:“好!就由那干贼厮匪盗的来历着手,传令江州各处巡检司,探查江州境内各地山寨的强人可有异动!再下海捕文书捉拿李志这贼子乱党,各县镇公差严加搜捕,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厮缉捕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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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治下诸多县镇之一的揭阳镇内,因得了州府衙门发文调配,平日便极是凶神恶煞的都头公差挨家挨户的盘查搜捕,直闹得揭阳镇上下鸡飞狗跳。
此时正有两个都头带着十几个衙役站在个大户庄院门口,脸上却不见一丝嚣张跋扈,而是陪着小心对大门口的庄客说道:“非是咱们不识人情,只是州府上官有令,还望行个方便。”
把门那庄客却一翻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与你行方便,谁又与我行方便?我贸贸然放你们这些公人进庄,大少爷小少爷还不是要治我的罪?”
那揭阳镇上的都头心中忿意陡起,心中暗骂道:真他娘的是狗仗人势!穆家庄区区一个小厮便敢与老子如此作色,镇上那干斗升小民见了老子谁不是毕恭毕敬?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把老子当软柿子给捏了!
那两个都头正要发作时,却听有人破口大骂道:“直娘贼!哪个撮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到穆家庄来撒野!?”
两个都头听罢气势又堕了几分,他们眼见穆家庄内穆弘、穆春这兄弟俩吃酒吃得熏熏的,甩着膀子踱到门口。气性暴躁冲动的穆弘怪目一瞪,登时又叫那两个都头吓得一个激灵。这时又听穆春喝骂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张都头、田都头,老子平时可也给足了你们脸面,怎地却来咱穆家庄向老子讨野火吃!?”
“穆家二郎,瞧恁说的。”张都头笑得一脸褶子都堆到一处,他点头哈腰着对穆弘、穆春兄弟俩说道:“州府下了死令,须要搜捕逃狱贼囚正身,若还违了限次,小的们也要吃责罚。若非如此,小的们又怎敢来惊扰贵府?”
“姓张的,你他娘的甚么意思!?”穆弘听罢更怒,他喝骂道:“你这厮是说老子窝藏了逃狱的贼人!?说咱穆家庄私通匪人不成?”
穆弘越说越急,满口酒气与吐沫星子直喷了那姓张的都头一脸。穆弘随即把身子一让,喝道:“好啊,老子便让你们搜!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这厮们没搜出甚么囚徒贼人,老子再与你们慢慢计较!”
那两个都头心中暗暗叫苦,他们就算在揭阳镇再狠再横,又怎横得过这个揭阳三霸之一的没遮拦?虽然他们是衙门官差,可穆家是本地大户,平日也多要受其好处、看其脸色。何况他们俩深知这穆弘是二杆子脾气,真要发将起性子来休说道理与他讲不通,便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他!
没由来得得罪这个煞星太岁作甚?休说寻不到那贼囚要遭他怨恨,便是寻到了贼囚咱们兄弟又能落得多少好处?张都头与田都头瘪着脸对视一眼,随即匆匆向穆弘抱拳道:“是咱们失了分寸,穆家大郎、二郎哪是通匪之人?得罪,得罪,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咱们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们两个都头带着官差灰溜溜地走了,而穆弘、穆春兄弟两人脸上戾气立去,他们相视一笑后折返回自家庄院的正厅。穆弘上前一抱拳,冲着坐在上首的一个汉子说道:“萧任侠,那干鸟人被小弟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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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史实中奸相蔡京有蔡攸、蔡鯈、蔡翛、蔡绦等八子,这个《水浒传》中的江州知府蔡得章既然又被唤作蔡九,故而按庶子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