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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平山的流民们
因此大家很快就七嘴八舌地说道:“可不能让辽东人把钱全部赚走了!”
“是啊,钱让这些辽东奸商赚走了,我们登州吃什么喝什么,除了吃西北风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对,辽东奸商就是赚到了钱,也必须留在咱们登州府才行!”
柳鹏只用了三言两语就点燃了这些官员对于辽东商人的新仇旧怨,而陶知府本来就抛弃了辽东商人,现在更是直接说了:“是啊,柳巡检,你拿个可行的章程出来,只要解决眼下的局面,大家都听你的!”
柳鹏还真没有什么真正具体可行的章程,他实在想不出在晚明社会居然会出现这种银根吃紧与通货膨胀并存的局面,而且钱荒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严格来说,现在登州的局面已经有些失控了,柳鹏都不知道登州府的局面为什么一下子就发展到这种星火燎原的地步,他总觉得或许有一只黑手在推动着这一切的发展。
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他自己,正是因为他的出现让数十万的人生存下来,但是现在距离明年的夏收还有整整半年时间。
在另一个时空之中,万历四十三、四年的大旱之所以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主要在于这场天灾造成的人员损失是空前绝后,根据另一个时空人口学者的估算,这一时期山东差不多有一千四五百万的人口,而在这次大灾之中,山东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员。
这种人口学者的估算属于闭门造车,不但大大低估了山东的实际人口,也大大高估山东实际的人口损失,但不管如何,在这场天灾之中,山东肯定损失了数以百万计的人口。
而东三府又属于重灾区中的重灾区,在另一个时空,东三府在这个时候已经损失了至少数十万的人口,在接下去的万历四十四年春天,东三府至少要损失上百万的人口。
而在本时空,由于柳鹏的苦心经营灾情要另一个时空小得多,虽然不管哪里都有营养不良死亡的现象,但是哪怕是灾情最重的青州府情况都比另一个时空要轻得多。
但是多活下来的人口也代表着需要更多的资源供养他们,在另一个时空这些人口已经是一群不复存在的亡灵,而本时空崩溃的农业生产无法供养他们,他们本来就是社会的最底层,根本没有多少积蓄,哪怕是米价再低,他们都买不起一石米甚至是一斗米。
邻里、宗族与社区微乎其微的救济同样无法养活他们,官府提供的救济更是微乎其微,他们活下来的结果反而可以造成更大的社会危机,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北海钱庄提供的贷款。
只是柳鹏并不清楚这些变故,他只是直觉地感觉到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而且很难拿出切实可行的章程,在这种情况中下,他也只能摸着石子过河,看一步走一步:“这样的话,我觉得接下去可以先放二十万两款子!”
虽然没有达到三十万两银子的上限,但至少是二十万两银子的下限,因此陶知府的心情轻松起来,而柳鹏继续说道:“虽然可以放二十万两银子的款子出来,但是这二十万银子必须分成两部分才行……”
苏通判当即抢先说道:“怎么操作是你们北海钱庄的事情,我们只要市面上有钱有米就行了!”
柳鹏当即说道:“五万两银子是救济市面的放款,其余十五万两是五万石米!”
不管有怎么样的大风大浪,米业会馆的牌价始终是一石米三两银子,对于这个价格登州人与登州府的官员无视过不屑过愤怒过感激过苦笑过哭泣过,但是大家最后都不得不承认,曹知县定下来的这个价格在大灾之年可能是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
而现在柳鹏所谓的十五万银子,实际就是以一石米三两银子借出五万石米,而苏通判虽然不是内行人,这个时候却装起了内行人跟柳鹏讨价还价:“柳少,这批米利息几何,什么时候到期还清,我可听说了柳巡检这次到莱州去,可是给了莱州那边至少三个月的免息期?”
柳鹏却是摇了摇说道:“这批米不要利息,明年年底再还清,而且我只负责放款,具体业务与操作可以交给本府的米业公会负责,我相信米业会馆应当能筹措出五万石米!”
柳鹏说得比较复杂,但是大家仔细想了想以后,却发现柳鹏这一手玩得十分高明,一下子就解决了大问题不说,而且还给大家分肥的机会。
米业同会公会里面的米店、粮铺看起来是一群商人的产业,跟在场的官老爷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本时空没有官场上的关系就别想长期维持一家米店、粮铺,因此大家很快就想清楚了,一石米三两银子的借款到底有多大的利息。
虽然这五万石米名义上不要利息,而且账期长达一年之久,但是大家只要加入进去,至少也是一倍的利润,因此大家一下子欢腾起来,苏通判当即赞道:“柳少这办法想得周全,不过我必须多说,米业会馆那边多多考虑宇文拔都那几家米店,他那几家米店实力可不是一般雄厚,肯定能担起重任。”
看到苏通判不要颜面直接站出来替宇文拔都争取利益,而一众官老爷自然也不会客气,个个争先恐后替自己争取利益,还是陶知府想到了大问题:“只是平山的流民该怎么办?”
柳鹏却是笑了起来:“我觉得米业公会得多担起责任来,让曹会长与宇文拔都他们施个粥吧!”
蓬莱县平山。
现在平山已经聚集了四五千名流民,这么多流民的涌入让整个平山都变得乱哄哄一团。
事实上,想让这么多流民保持基本的秩序是不可能的一件事,还好郑关涛确实是个有些本领的人物,虽然不能把这四五千人都组织起来,但是他至少让自己的四五百名部曲维持着一种难得的秩序井然。
这四五百人就是郑关涛这一次的最大收获,虽然谈不上衣甲俱全,但个个都是流民之中精挑细选出来能打能冲的硬汉子,郑关涛尽可能用搞来的衣甲与粮食把这四五百人都武装起来,即使遇上卫所军郑关涛也敢一战。
所以郑关涛非常看重这四五百人,至于其余四五千人中的大部分属于乌合之众,但是这些流民之中也不乏一些稍有战斗力的团体,而且这四五千人的很大一部分都归属于一些有组织有首脑的流民团体,这些流民团体一旦被逼到了绝路,肯定是会暴发很强的战斗力。
所以郑关涛并不畏惧卫所军与营兵的进剿,因为他在登州城的内线已经告诉他一个明确的消息,登州营中的土勇已经起来闹饷了,甚至登州城内都有人策应平山流民的行动。
对于闻香教来说,这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这次起事还不能打出闻香教的旗号,所以包括郑关涛在内的干部都是借用了“无为教”的旗号。
无为教就是罗教,在山东这几乎是合法宗教,借用无为教的旗号自然裹胁了更多的流民,郑关涛对于一旁的何以智说道:“可惜咱们在西三府受了些挫折,不然这一次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何以智苦笑了一声:“咱们只要掌握了这一支队伍,就不怕官府!咱们得听上头的,好好保存这支队伍!”
说到这,不管是郑关涛还是何以智,这两个闻香教的首脑人物都感觉得自己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们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掌握这么强的一支队伍,现在在平山的这四五千流民都处于闻香教的完全掌控之下,而且只要登高一呼打出旗号,这支流民军甚至敢打进登州城去。
他们甚至不怕失败,现在整个东三府的局面虽然谈不上一片糜烂,但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流民,只要打出旗号就会有成百上千的流民团体加入进来共襄盛举,到时候就是星火燎原的局面。
但是真正困扰他们这些流民首脑的却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四五千人聚焦在平山附近,而官府也不是瞎子,肯定会有所行动。
虽然郑关涛与何以智都说自己不怕卫所军更不怕营兵,但是他们自己都知道这种话只能安慰自己,却不能让这支数千人的流民找到出路。
现在这批流民可以说是毫无顾忌,他们甚至绑架了几十名前来平山处置流民问题的公人,还洗劫了三个平山附近的敌对村庄,把这三个村庄的一切都拿走了,但是即使洗劫了三个村庄的一切,他们仍然看不到希望。
四五千人一天下来得多少吃食,何况这四五千人当中还有很多大肚汉,虽然流民的核心是闻香教的教军,但是教军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到底有多少战斗力谁也说不清楚道不明。
在这种情况下,郑关涛与何以智现在都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希望闻香教的山东总舵能给他们进一步的物质支持,并帮他们指出下一步的行动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