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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高耸,两架机甲对面而立,如同两座相峙的山峰,龙盘虎踞,气象雄奇。
“老王,上次见面时,应该还是七年前吧!”白晨面露感慨,笑着寒暄道,“好久不见了。”
“白师父,的确是好久不见。”连环中,一道含笑的声音响起,“不过,现在不是老王,而是小王了。”
“你是——王仲?”白晨闻言一怔,不由问道,“你爹呢?”
“白师父,你离开得太久了。”驾驶舱中,王仲连连苦笑,“我爹已经两届没有参赛了,都是由我来出战。”
“原来如此,”白晨点点头,接着闲话家常道,“你父亲身体还好吧?以他的执拗性子,若非万不得已,肯定不会退出的。”
“年纪大了,心脏不太好,是早年留下了病根。”王仲有问有答,忽然又笑了,“不过,您也知道,他壮得跟牛一样,只是不能参赛,平日里不会有什么大碍。”
“这样就好。”白晨点点头。
闲聊完毕,王仲神情一肃,沉声道:“白师父,我也不是雏儿了,只看悬命站立的架势,就知它已一扫颓废,破而后立!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希望你能尊重我,莫要手下留情。”
“好!”白晨点点头,面露赞赏之色,“就该如此。”
比赛开始。
悬命动作迅疾,一脚前踏,如猎豹掠食!
咚!
黄钟大吕之声回荡,悬命的动作和横江如出一辙,但声势却不及其万一,不止没有山摇地动,连尘土都罕有溅起。
但在场都是老手,个个目光如炬,几乎都在同时低头,望向悬命的脚面。
“什么?”
哗然四起。
却见,那合金钢板之上,已有一道深深脚印烙下,如同斧剁刀削,线条清晰,极为醒目!
“这,这不可能!”吴峥右拳攥紧,五官几乎皱成一团,满脸的不可置信。
“有点意思了……”沙鲁克则目露精芒,苍老的脸庞浮起浓烈战意,喜笑颜开如同稚子。
这一脚踏落,和横江的至刚至猛截然不同,而是宛若一轮太极,刚柔互补,龙虎纠缠!还有,则是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轰!
而伴随着这一踏的,还有一记屈身掌击!
“——亢龙!”
叱咤声起,悬命身形下压,一掌由下而上,掌面重重撼击于连环的下颚之上,令其双脚离地,腾空而起!
还不止如此!
半空之上,连环的机体竟如陀螺般回旋,激起滔天风暴,好似平地升起一道陆地龙卷!
这一掌,更是技惊四座!
“又是自创技击?强,真强!”
“啧啧,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的招式,老头就是明天死也值了。”
……
感叹声连连。
这一记亢龙,不止有搬山拿岳之重,更带有一抹奇异的回旋之力,兼具力量和技巧,堪称登峰造极,妙至毫巅!
“怎么回事?”又有武者失声道,“这一掌之中,不仅有上升之力,亦有旋转之力,居然叠加了两种方向不同的力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问出,一下就难住了在场众人。
“莫非,是暗劲?”许久后,有人低声道。
这话一出,一众武者却仿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声浪降了下去。人群中,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呆若木鸡,而其中老者则大多持怀疑态度。
暗劲?那可是机武道的终极追求!
机武道自诞生已传承千年,能人异士迭出,却从未有人能解决这个难题。
咏春堂的白晨的确不凡,但仅仅蛰伏数年,就能将这一难题一举攻克?老者们绝非食古不化之辈,但也实在难以信服。
众人议论纷纷,根本没人在乎狼狈落地的连环。
“我输了,心服口服。”浑身几乎都要散架,王仲神情苦涩,“白师父不鸣则已,果然是一鸣惊人!不,怕是要一鸣惊天了。”
“承让。”
悬命徐徐见礼,在无数道仰望目光中,迤迤然下台。
……
日落黄昏。
伴随着又一声锣响,第一天的比赛落下帷幕。
机甲武林会是请帖制,参赛者的人数本就有限,一番恶战后,就只留下了八强。
“除八强选手留下机甲,其余人都可退场了。”主裁判马宁站在高处,大声宣告。
“留下机甲?”赵潜闻言一愣,纳闷问道,“为什么八强要留下机甲?留着干什么?”
“很简单,药检。”百里兰熟悉流程,低声解释道。
“药检?”听闻此言,赵潜愈发疑惑,“机甲还要药检?”
“许多超能燃料都能短暂提升机甲的战力,譬如寒食散、军粮丸、屠苏等……”百里兰扳着指头数着,又道,“每一架都检查太费时间了,但八强自然是要检查的。”
“寒食散?屠苏?”赵潜点点头,又继续发问,“但就这一晚上,怎么检查?机甲燃料成分复杂,仅一晚上就想分析其成分,怕是不容易吧。”
“这位小兄弟,你想复杂了。”高处的马宁哑然失笑,“机甲和机械兽可称同本同源,因此,机甲燃料同样是机械兽的食物之一。只需将少量燃料投入机械兽的细胞,观察其生长变化,就能辨别其中是否混有其它成分。一般而言,寒食散等会令细胞活跃,分裂加速。”
“原来如此。”赵潜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后,又扶着下巴,低声地嘀咕起来,“用细胞做实验?我当初怎么没想到?若能这样的话……”
……
水波荡漾,小舟前行,赵潜则盘膝而坐,摩挲着下巴,久久不语。
“赵潜,你咋了?又发魔怔了?”百里兰注意到他的异样,不由调笑。
“师姐,别管他。”苏韵寒面露无奈,“他这人就是这样,一旦进入状态,就神神叨叨的,而且还会‘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这比喻倒是贴切。”
众人失笑。
回到机甲手工坊,赵潜的“魔怔”却没有半分好转。
他抓了张稿纸,干脆席地而坐,嘴里一面念叨着什么,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
“这都是些啥?”苏韵寒在旁看了半天,却没有半点头绪。
纸上都是些复杂晦涩的化学公式,它们能认得苏韵寒,苏韵寒却不认得它们。
又过一阵,苏韵寒困意上涌,也丧失了耐心,打着哈欠道:“赵潜,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回答她的,是一声本能般的“哦”。
苏韵寒叹了口气。
她清楚,赵潜肯定会将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怕是又要熬夜了。
……
临近天亮,赵潜才落下最后一笔,松了口气。
他又揉了揉脸,思索片刻后,郑重地在稿纸的右上角写了一行字,随后赶往湖心小筑。
呼!
一阵风吹过,稿纸的一角飘起,隐约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巫毒之子”。
八强赛。
这一次,白晨竟排在首轮。
对手来自螳螂拳,名字叫做唐行,机甲则是一架宫律。
“唐行?这主办方要搞事啊……”百里兰左右看了几眼,又轻哼一声,意味深长道。
“搞事?怎么回事?”虽是困倦不堪,赵潜闻言,却也来了兴趣。
“当年,师父就是被这人送下擂台的!”百里兰阴着脸,咬牙切齿道,“这小子是个十足的阴险小人,当年在赛前收买了主办方,在悬命的关节中撒入大量废铁屑,最终使得悬命在比赛中关节爆裂,败下阵来。”
“还有这种小人?”苏韵寒一拍大腿,也是义愤填膺,“简直是武者的耻辱!”
“韵寒,你在愤怒的时候,能不能拍自己的大腿?”赵潜一脸无奈。
百里兰挥着拳头,又恶狠狠道:“还不止呢!待他获胜后,还恬不知耻地登报庆贺,更是大造舆论攻势,含沙射影地抹黑我师父。就因为这样,好多不明所以的学员都退出,我咏春堂才会沦落至此……”
“这么看来,还真是仇深似海了。”赵潜也眉头蹙起,心生怒意。
……
“请指教!”擂台上,悬命抬起右手,做了个恭请动作。
“手下败将,还敢言勇?”宫律却毫无风度,不止没有行礼,更做了个嘲讽手势,“白师父,还是自动认输吧!这样还能输得好看点,不至于颜面扫地。”
他在故意激怒白晨!
“放心,我会赢,而且会赢得很好看。”白晨不善恶语向人,但听语气,她已经动了真火。
“空口说大话,那我就等着你来……”唐行哼了一声,话说一半,宫律却发动猝然突袭,“——螳爪!”
嗖!
宫律脚踏七星,身形倾轧向前,腰杆绷紧拉直,如同一头捕猎的螳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前扑杀掠,杀机凛然!
“等等,我还没宣布开始呢!”裁判员一脸怒色,大声道,“赶紧停手,否则比赛结果作废!”
唐行故意在话说一半时攻击,无异于偷袭!
而此刻,他根本不顾裁判员的阻拦,连续猛攻。
螳螂拳也擅近身短打,宫律双掌挟风侵掠,脚下灵动出奇,时而叠肘硬碰,时而摔捋两分,无数妙招纷至沓来,滔滔滚滚如潮,几乎将悬命淹没。
“状态不错!”唐行面露微笑,“这一套连击,比往日还来得得心应手。”
但这笑容很快僵硬。
悬命双臂垂落,双脚连踏地面,如同芦苇随风而飘,又似游鱼顺波逐流,竟是连续避开宫律的拳脚,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又是一大撮目光聚集,视线中除了震撼,已没有其他情绪。
沓!沓!沓!
脚步声中,悬命步态灵动,仿佛谪仙人降世,丧失了重量和惯性,不止动作快得可怕,每每能轻易转换方向,毫无滞碍。
宫律的双掌狂挥乱舞,却连悬命的一片铠甲都未能碰到,攻势愈是猛烈,却显得愈发狼狈。
“轮到我了吧?”白晨深深吸了口气,低喝道,“——雷池!”